《多面人生——国史十三人物传略》
第29节作者:
嵩阳云树 北宋苏轼一生赏识过八个有才华的人,后人雅誉为“苏门四学士”和“后四学士”。后者虽不如前者文名冠时,但也是相当了得。有个叫李格非的人,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李格非就是李清照的父亲。
李清照的母亲王氏,更是非同寻常,其父(也就是李清照的外公)是岐国公王珪,元丰(宋神宗年号)年间曾出任宰相。李清照的母亲不幸早逝之后,其继母之家世亦相当显赫,是状元王拱辰的孙女。《宋史·李格非传》给这位继母三个字的评价:善属文。
李清照就出生在这样的家世里,后来她有那样的才藻,应该不算什么稀奇事。
至李清照十八岁结婚时,李格非官任“礼部员外郎”,与之联姻的赵挺之,职级比较高,官拜“吏部侍郎”,之后两度出任宰相。值得一提的是,就政治立场而言,李格非属于所谓的旧党,赵挺之则倾向于新党。而这竟然不影响二家子女的结合,也算是北宋激烈党争的一次例外。
而正是这次“例外”,李清照找到了可以寄寓一生的心灵伴侣,他就是赵挺之的三公子——赵明诚,时年二十一,在太学做学生。
有资料显示,赵挺之是一个饱有学养的人。《<金石录>后序》称,“自来家传《周易》、《左氏传》,故两家者流,文字最备”。以上是李清照嫁入赵家之后的口吻,这个“家传”理当是指赵氏。更为难得的是,赵挺之且有收藏的偏爱。《金石录》所收金石刻,就有明诚父挺之的遗物。《金石录》卷三十《唐遗教经跋尾》明确记载说:“余家藏金石刻二千卷,独此经最为旧物,盖先公为进士时所蓄尔。”卷二十二《隋化善寺碑跋尾》云:“余元祐间,侍亲官彭门,时为儿童,得此碑,今三十馀年矣。”
这里的“余”是指赵明诚,《金石录》是他的著作,著录其所见钟鼎彝器的铭文款识(金)和碑铭墓志等石刻文字(石),号称中国最早的金石目录和研究专著之一(录)。
幼受庭训,赵明诚遂自小迷上金石刻。迷到什么程度呢?“酷好书画,遇名迹,虽千金不少靳(吝惜)。”赵明诚《金石录自叙》云:“余自少小喜从当世学士大夫访问前代金石刻词。”他在另一篇文章中重申:“余年十七八时,已喜收蓄前代石刻。”
婚后,赵明诚的这种喜好,亦传染给了李清照,成为他们一生中情意缱绻的语源。
对于赵挺之来说,有子能传其遗馀,当是其幸事。比不得赵明诚与李清照,膝下无子,身后萧条,半生之苦心经营,最终却是雨打风吹去了。“每为之叹息也”,《籀史》在叙述完他们的事迹之后如是说。
可是,据观察,赵氏父子却是相当的“异趣”。赵明诚的姨父陈师道就声称,“明诚颇好文义,每遇苏、黄文诗,虽半简数字必录藏,以此失好于父”。
没有迹象表明,赵明诚偏向于新党还是旧党。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元祐党人案发生时,赵挺之除尚书左丞,朝廷重臣之一,称“执政”。而李格非因名列党籍,被贬出京。除李清照曾上诗赵挺之要其救父之外——事实上也没答应,并不见赵明诚有营救其岳父的任何记载。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赵明诚数度主政一方,亦没有足够的证据能证实,赵明诚有什么清晰的政治倾向。
很可能是赵明诚这种模糊的政治立场,在赵挺之的眼里,遂成为一个没有政治抱负的人,由是失好于父。也就是说,“异趣”很可能“异”在政治上,并非指他们的旨趣不同。
而对政治前程极为不热心的赵明诚,却将他的满腹心思放在了青灯黄卷上。在这个世界上,确有一种人,他们活着只为宁静的翰海儒林,而不是叱咤风云。
赵明诚当属于前者。
日期:2012-06-27 20:28:48
二
李清照时常回忆起他们新婚燕尔的生活,并非浪漫地去海边渡假,也非翻越高峰去看日出。却是与赵明诚相携手,踱步前往热闹的相国寺。
相国寺位于北宋首都——汴京,当年是那个地界最大的庙宇,《水浒传》中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结识英雄林冲之故事,便发生在那里,今开封尚有相国寺。宋人售书在相国寺,屡见记载。《东京梦华录》卷三云:“相国寺每月五次开放万姓交易,庭中设采幙、露屋、义铺,卖……时果……之类。殿后资圣门前,皆书籍、玩好、图画之类。”《尘史》卷下则以为相国寺每月朔望及三、八日开放,盖《东京梦华录》所载多为宣和(1119—1125)间事,或与建中、崇宁时不同。
彼时,赵明诚在太学做学生,学期的最后二年是建中靖国元年(1101)和崇宁元年(1102)。崇宁二年,赵明诚从太学毕业。
虽说李格非和赵挺之均在朝为官,赵挺之并且官做得很大,但李清照不得不承认,“赵、李族寒,素贫俭”。这说明,李格非与赵挺之,尽管政见不同,但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在政治良知上均无可指责。
而这样的清廉之家想玩收藏,赵明诚遇到的最棘手的问题,自然无关眼力,而是资金的来源。于是,每逢初一(朔)、十五(望),太学放假,赵明诚在满心欢喜地“步入相国寺”之前,首要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拉上李清照,直奔当铺,将家中最好的衣饰典当得五六百钱(半千钱),这才有了市碑文、买果实的资本。
满载而归之后,在微弱的烛光下,“相对展玩咀嚼”取代了卿卿我我,这就是他们二年以来小别重逢的生活。
当然,光靠“质衣”进入这一行当,小打小闹则可,到底玩不转极品重器,只落得数声叹息。
约在宋徽宗崇宁元年(1102),有人持售徐熙《牡丹图》,出价二十万钱。徐熙,南唐钟陵(江西进贤)人,出身“江南名族”。一生沉醉于书画,以故耽误了仕途,终生未官,笔下却是“学穷造化,意出古今”。自徐熙归宋以还百余年来,其身价已飙升至二十万。
而二十万钱在当时是什么概念呢?一时找不到那年岁准确的物价标准,权且作个模糊的参照。
陆游《老学庵笔记》卷一载:“建炎中,平江造战舰……。八橹战船长八丈,为钱一千一百五十九贯。四橹海鹘船长四丈五尺,为钱三百二十九贯。”
宋时,一千钱串一串称一贯。四橹海鹘船在南宋高宗“建炎”时期(1127-1130),造价约33万钱。就是说,徐熙的一幅画,抵得上大半条中型战船的价格。
贵家子弟尚且承担不起这样高昂的费用,何况是清廉之家。那幅心爱的《牡丹图》尽管在家里逗留了数日,最后的结果是“计无所出”,只得无奈地“还之”。
“夫妇相向惋惜者数日”。
这种或惊喜或失落的生活,持续了二年。二年之后,赵明诚从太学毕业,然而这种生活状态依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或者这样说,直到赵明诚去世,这种痴迷于收藏的心态,一直就不曾改变过。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赵明诚参加了工作,有了工资收入。然而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正是在这个不管从哪种角度来说都是相当脆弱的基础上,他们竟然建立起了十分撩人而且似乎是坚不可摧的梦想。这对怪人没打算借这点微薄的收入来改善生活,却是雄心壮志地要“穷遐方绝域,尽天下古文奇字”。李清照乃至口口声声宣称,要将粗茶淡饭、俭衣素面进行到底,决不辜息。
人世间也有这样的奇夫妻,着实令人惊讶。
日期:2012-06-28 21:25:39
三
赵挺之在朝廷身居要职的时间并不短,期间曾于崇宁四年(1105)和崇宁五年,两度拜相。因此之故,亲旧或有在馆阁任职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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