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人生——国史十三人物传略》
第10节

作者: 嵩阳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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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管辂不再客气:“老生见不生,常谭见不谭。”
  从何晏的问话中可以看出,此辈确是功名之心甚重,但说到底,他隐隐是有一些担心的。就在管、何会谈之后不久,何晏即写了一首诗以表达心中的不安与忧虑:
  鸿鹄比翼游,群飞戏太清。

  常畏大网罗,忧祸一旦并。
  岂若集五湖,从流唼浮萍。
  承宁旷中怀,何为怵惕惊。
  《世说新语笺疏》说:“盖因(管)辂言,惧而赋诗”。很是难得,何晏最终还是动了退归林下的心思。只是,事到如今,人在江湖,想抽身已然太迟了。
  日期:2012-05-05 09:46:23
  九

  司马懿动手的时间是在嘉平元年正月初六,他采取突然袭击的方式,一举端掉了正始集团。
  司马懿不愧老谋深算,以其高明的伪装术骗过了曹爽的耳目,以至曹爽深信这个老头眼看就要行将就木了。实则是,就在具有决定性意义的正月初六这一天,曹爽陪同皇帝曹芳前往祭拜明帝的陵墓——高平陵,司马懿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发动了政变,史称“高平陵之变”。
  曹爽再次相信了司马懿的说辞:“唯免官而已,以洛水为誓”,毫无道理地认为“司马公正欲夺吾权耳,吾得以侯还第,不失为富家翁”。于是向司马懿投降。当回到洛阳之后,等待他们的却是软禁。
  后续发生的事情再次证明司马懿的攻于心计,那是远胜于“銛巧”的何晏,他竟然让后者参与审理曹爽等人的案子。而何晏接下来的表现,不仅全然无超脱与飘逸之影子,且还无气节之甚。他拼命地追加昔日同党的罪行——穷治党与,目的只是为了“冀以获宥(赦免)”。
  何晏自以为得计地疏奏丁、邓等七族,老奸臣猾的司马懿却说:“未也,凡有八族。”何晏想破脑袋也想明白这第八族指谁,俄尔蓦然一惊:“岂谓晏乎?”
  司马懿一笑:是也。

  何晏失笔于地。
  以上是《魏氏春秋》的说法,北宋司马光并不同意,他在《资治通鉴·考异》中认为此说为“妄”。因为司马懿既治曹爽之党,安肯用何晏典其狱?就令有之,何晏岂不自知与曹爽最亲而焉能独免?以故《资治通鉴》不录此事。愚意,依司马懿之心性,似也有这种可能。
  当然,正始集团中讲气节的人还是有的,比如前面提到过的桓范,司马懿派员“持之甚急”,他却淡定自若地对部下说:“慌什么(徐之),我亦义士耳。”
  四天之后的正月初十,司马懿以“阴谋反逆”之罪名,处死了曹爽、曹羲兄弟及何晏、邓飏、丁谧、毕轨、李胜诸人,夷及三族。风流一时的正始名士自此瓦解,朝政悉数落入司马氏之手。公元265年,司马晋水到渠成地替代了曹魏。
  约在何晏被杀之后,管辂回到冀州,裴徽问他对何晏的印像。管辂说:“其才若盆盎之水,所见者清,所不见者浊。神在广博,志不务学,弗能成才。”
  何晏终究浮华,傅嘏真知人也。

  何晏死时约四十来岁。
  正始名士之夏侯玄,虽侥幸躲过高平陵之祸,但后来卷入谋杀司马师的政变案,被夷三族。心不自安的诸葛诞,亦于多年后起兵造反,兵败被杀,并夷三族。荀粲似乎较为幸运,因其很可能死于高平陵之变之前——生卒年不详。荀粲妇有美色,不幸早逝,荀粲“痛悼不能已,岁馀亦亡,时年二十九”。
  值得庆幸的人,似还有王弼。无缘高位却又因此免祸,得失之间,祸福之际,谁又能讲得清楚呢?然就在何晏死的那一年,因与正始集团的瓜葛,王弼“以公事免”。其秋,遇疠疾亡,时年二十四,无子,绝嗣。
  《资治通鉴》卷七十五这样评价“正始之音”:“何晏……与夏侯玄、荀粲及山阳王弼之徒,竞为清谈,祖尚虚无,谓六经为圣人糟粕,由是天下士大夫争慕效之,遂成风流,不可复制焉。”
  竹林七贤之后,又有旧时王谢,“扪虱而谈”就是集结在东晋王猛身上的典故,遗响确实很长。

  日期:2012-05-06 21:06:38
  陶渊明:五柳先生
  题记:关于陶渊明的生卒年,历来聚讼纷纭,其中影响较著者概有59岁、63岁、76岁诸说,本文兹从杨勇先生《陶渊明年谱汇订》之63岁说。
  一
  东晋陶渊明象改革家一样独立而且强大,时俗难以撼得动他,所以不染积习。当时的魏晋上层社会崇尚玄风清谈,他不谈;诗文讲究骈偶华艳,他不写。他要写就写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看到什么就写什么,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因此之故,北宋黄庭坚称:“渊明不为诗,写其胸中之妙耳”。
  这里的“不为”是说,他并不刻意去铺排诗文的写作技巧,所谓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之类,自也是他所拒绝的。他的这种率真的诗风,以及多以家乡山水为题材,乃至躬自田间劳作也入了诗,对后世的影响极大,产生了极多的追慕者,是为文学史上著名的田园诗派。

  追慕者之一的白居易,在大唐的某一天,终于有机会来到陶渊明的旧宅瞻仰。他在《访陶公旧宅并序》中说到:“予夙慕陶渊明为人,往岁渭川闲居,尝有《效陶体诗》十六首。今游庐山,经柴桑,过栗里,思其人,访其宅,不能默默,又题此诗云。”下面就是他不无忧伤的所见:“柴桑古村落,栗里旧山川。不见篱下菊,但馀墟中烟。”

  诗中提到的“柴桑”之“栗里”,陶渊明曾在这里居住过,历史上亦多以为他是“柴桑”人,所以白居易才会不辞辛苦地来这里踏访。和他的生卒年是个问题一样,关于陶渊明的出生地,亦有二种说法,另一种即主张在寻阳。
  于此,有必要先对这二个地方进行厘清,庶使后文的叙述更为明白晓畅。
  魏晋时期的地方行政层级是这样:州辖郡,郡辖县。柴桑、寻阳在当时是两个县的名称,前者属荆州武昌郡,后者属扬州庐江郡。公元291年,朝廷割扬州之豫章等郡、荆州之武昌等郡合十郡,“因江水之名而置江州”。公元304年,分庐江之寻阳、武昌之柴桑二县置寻阳郡,属江州。三年之后的公元307年,又以豫章之彭泽县属寻阳郡。

  据载,江州的治所最初在豫章,公元340年移治寻阳,之后虽有短时间迁回豫章,但很快又搬回寻阳。寻阳郡的治所则在柴桑县。
  虽然公元412年,寻阳县并入柴桑——后者仍作为寻阳郡的治所(柴桑仍为郡)。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在陶渊明出生的公元352年,江州辖下有寻阳郡,寻阳郡下有寻阳县。
  以上考证出自袁行霈的《陶渊明年谱汇考》,条分缕析,甚为明了,足可为据。可见,陶渊明当出生在寻阳郡寻阳县,而非柴桑县。寻阳县位置在今九江市西,柴桑县位置在今江西九江市西南,两地相距约二十里。
  距柴桑县不远有风景迷人的庐山,站在庐山之巅可远眺同样迷人的鄱阳湖,陶渊明没事就去那逛逛,北宋苏轼也去。他听说庐山东林寺藏有《陶渊明诗集》,打算派人去借来看,江州刺史“忽送一部遗予,字大纸厚,甚可喜也。每体中不佳,辄取读,不过一篇,惟恐读尽,后无以自遣耳”。
  苏轼亦是极喜欢陶渊明的。
  另一个需要指明的地理方面的因素是,晋时,荆州和扬州最称富庶,两州人口有“半天下”之说。晋室南渡之后,地方豪强如王敦、桓温、殷仲堪、桓温,遂往往据荆州以对抗王命。而寻阳郡恰夹在荆、扬二州之间,这就是后来寻阳郡地界经济萧条、民不潦生的地理“导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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