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人生——国史十三人物传略》
第9节

作者: 嵩阳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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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晏果真与后生王弼探讨更为玄妙的“天人之际”的问题,并且以极大的胸襟来接纳。何晏花了很大心血来注释《老子》,书稿大体成规模时,兴步去找王弼,却吃惊地发现,王弼亦在给《老子》作注,并且其见解远出自己之上。何晏当场被震住:“不复得作声,但应诺诺。”于是麻利地将整部书稿扔进纸篓里,后世遂只见得他在此基础上提成出来的短短的《道德论》。

  《老子指略》、《老子注》之外,王弼还著有《周易注》、《周易略例》等书。王弼“扫象不谈”而专谈义理,在易学史上极富名气。何宴原本对易学亦有极深的造诣,但他没有做重复的工作,而是去研究王弼未尝涉及的领域。这两个人的默契配合,终于开辟了魏晋学术的别开生面:
  玄学。
  日期:2012-05-02 20:09:37
  七
  对于王弼的加盟,作为吏部尚书的何晏,另眼相待之外,自是要想方设法予以提携。于此,有必要交待一下,正始名士在政治上的作为。
  曹爽秉政之初,为自树党羽,排挤了吏部尚书卢毓,而以何晏取代。针对此一时期的政坛取向,还是那个“多嘴”的傅嘏,看不惯憋不住,又有话要说。他直接找到曹羲(曹爽之弟):“何平叔外静而内銛巧(工于心计),好利,不念务本。吾恐必先惑子兄弟,仁人将远,而朝政废矣。”

  且不论曹羲是否领他的这份情,傅嘏的口无遮拦,又将会给自己招来什么伤害,单就事情的进展来看,足可证明这个傅嘏确有非凡的远见。何晏一党初得志,即蛊惑曹爽专权,“说爽以权重不宜委于人”。这个“人”指的是谁呢?即指同样肩负顾命之责的司马懿。
  起初,曹爽还是很尊重司马懿的,因其“年德并高”,又是名符其实的魏初老臣,曾助曹丕争得太子之位,于是“恒父事之”。可是,自从何晏、邓飏、丁谧为尚书,何晏典选举,毕轨掌司隶校尉,李胜任河南尹(首都地区的地方行政长官),曹爽自感羽翼壮大又丰满,遂不再瞧司马懿的脸色,“诸事希复由宣王(指司马懿)”。司马懿只得忍气吞声地接受“太傅”这一虚衔,等于完全被架空了权力。这就为他后来不客气的反击,埋下了伏笔。

  古语说,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傅嘏太察了,很讨人嫌,就此成为何晏的打击对象。换言之,何晏一朝权在手,即利用手中权力打击持不同政见者。有二个成语足可表明其打击的力道,叫做“以山压卵”和“以汤沃雪”。
  首当其冲的就是傅嘏,因“微事”被罢免了职务。接着是建议出台《考课法》的卢毓,伺察得其属下“微过”,直接深文周纳到他头。于是,何晏“使主者先收毓印授,然后奏闻”。气焰张扬到大有“先斩后奏”之势,以至出现了这种尴尬事,反对派子女之婚嫁都成了问题,因时人莫敢与之“共婚”故也。反对派后来悉数加入司马懿阵营,也就不足为奇了。

  一方失意,自有一方得意。宿与何晏有旧者,因此“多被擢拔”,飞黄腾达了去。然而,正如傅嘏预言的那样,何晏与邓飏之流到底私欲太重,邓飏为人既“好货”,自是要先收了礼然后肯出面提拔或推荐,以故“何晏选举不得人”。
  见于史载的另一种观点认为,“正始中,任何晏以选举,内外之众职各得其才,粲然之美于斯可观”。这似乎是说,排除外在的干扰,何晏自心也能够识得一些人才,比如王弼。
  由于权力很容易让人迷了心窍去,既使正始名士内部,亦并非钢铁一般牢靠。在提拔王弼这个问题上,何晏与丁谧就有相左的意见。何晏拟用王弼出任“黄门侍郎”一职,丁谧却成功说动曹爽任用王黎,王弼只得屈居“尚书郎”。
  时正始九年(248),王弼二十二岁。
  王弼是否是一个合格的办事人?这是个问题。因为史言,尽管长于才华,王弼却不擅长政务,亦拙于处理事关成败的人际关系。授职之初,他求见曹爽,且是正儿八经地要求旁人不得与听——请间,却是老半天在大谈高深莫测的大道理,“无所他及”。曹爽“以此嗤之”,他终归是办事人,有轻视王弼的意思。

  说到底,事功终非王弼所长,他也不甚留意——这应是受了正始名士不谈俗事的影响。而且王弼为人,似有恃才傲物的倾向,“颇以所长笑人”,又颇不通达人情物理——浅而不识物情,以故为士君子所嫉。起初他与王黎、荀融交情甚款,王黎即夺了高位去,于是生恨,与荀融亦不终好。
  以故,王黎不久病亡,曹爽终不用王弼而另用他人。王弼自是无缘核心高层,何晏叹以为恨事。
  日期:2012-05-03 20:06:42
  八
  一转眼已是嘉平元年(即正始十年,公元249年),一场风暴眼看就要到来。这是因为正始名士所推行的正始改制,“多变易旧章”,“屡改制度”,这进一步激发了魏初老臣的抵抗意志,矛盾遂公开化。
  魏初老臣谈及何晏与邓飏,竟将之比作东汉的大坏蛋弘恭与石显之属。坊间谤言以何、邓、丁为三狗,皆欲啮人,尤以丁谧为甚。这是个极为危险的信号,曹爽不得不对何晏等人提出警告:“当共慎之,公卿已比诸君前世恶人矣。”
  其实,在此期间或者之前,象管辂这样的明眼人早已感知到了其中的不妙。
  管辂是个易学怪才,山东平原县人氏。他的人生轨迹发生巨变是在遇到冀州刺史裴徽之后(正始五年,公元244年),在此之前,他一直默默无闻。

  裴徽由吏部郎外放冀州刺史,提升的是职位,失去的却是愉快的心情。因为远离了洛阳这个政治文化中心,也就意味着远离了可以长夜清谈的社交圈,而堂堂冀州,一时又找不到当量的“对手”,其心情之郁闷可想而知。于是“思还京师”,得与诸名士“共论道”。正当他举棋不定之际,管辂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意外的惊喜,原来“草间自有清妙之才”也。

  “一相见,清论终日,不觉罢倦。天时大热,移床在庭树下,乃至鸡向晨,然后出。”管辂成为冀州的“文学从事”。
  “再相见,便转为钜鹿从事。三见,转治中。四见,转为别驾。至十月,举为秀才”。
  四次相见,官升四级,最后被举荐为令人羡慕的“秀才”——“秀才”是州一级向中央贡举的杰出人才,管辂自是春风得意。更为得意的是,他将有机会进军京师名流界。行前,裴徽向他介绍了正始名士圈,以及老朋友何晏。
  何、管会面是愉快的,因为他们相当投机地畅谈了彼此关心的易学问题。《资治通鉴》将这一故事的发生时间,系于正始九年(248)。
  何晏肯定地说:“君论阴阳,此世无双。”时邓飏在坐,他听了老半天没听出门道,于是纳闷地问:“君见谓善《易》,而语初不及《易》中词义,何故也?”管辂寻声答之曰:“夫善《易》者不论《易》也”。

  何晏含笑而赞之:“可谓要言不烦”。
  下面话题继续。
  何晏紧接着提出二个相当棘手的问题:“闻君著爻神妙,试为作一卦,知当至三公否?”又问:“连梦见青蝇数十头,集在鼻上,驱之不肯去,有何意故?”
  对于管辂来说,这真是天赐良机。他觉得有必要给裴徽的这位老朋友敲敲警钟,也算是对裴徽的一种报答。因为在他看来,尽管何晏此时“位重山岳,势若雷电”,但毫无疑问,其已处身于危机四伏的漩涡之中。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在于,何晏之流是借势压人,而非以自身的人格影响人,以故“怀德者鲜,畏威者众,殆非小心翼翼多福之仁”。这就象青蝇集于鼻尖,必预示着即将遭到群小围攻,而鼻为天中之山之象,又预示着“位峻者巅,轻豪者亡”。

  于是,管辂毫不隐晦地指出,只有履道休应,和惠恭谦,则“三公可决,青蝇可驱也”。
  一旁的邓飏早已不耐烦:“此老生之常谭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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