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寂的宋词——跌落宋朝的蝴蝶》
第29节

作者: 一金一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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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5-16 21:27:19

  (六)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柳永如痴如醉地爱上了词,悉心研读温庭筠、李煜等前辈词人的作品,那些隽永抒情的句式,有如宿命的精灵,时时召引他敏感的魂灵。他意识到,或许,词将是自己终生的伴侣。
  闲暇之日,他的脚步的被牵引着,来到春色盈盈的柳巷,来到那轻歌曼舞的场所,而随着他的到来,秦楼楚馆里总会响起热烈的掌声。
  在这个偎红倚翠的花花世界里,他俨然就是白衣卿相,管下烟云四起,笔中情意幽幽,他与歌妓们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恋,爱得肆无忌惮,爱得销魂摄魄。他在花红柳绿中感受着无边的春色,体悟着那些下层艺妓们的内心悲欢。
  他殚精竭虑地为她们作词,一首接着一首,每一首词,就是一段相思,一段离别,一段人间真情。在这个非常而别样的环境里,他如鱼得水,如龙在渊,得到了君王般的拥戴和追捧。
  埋头在词艺的世界里,柳永为自己撑起了一片孤独而亮丽的天空。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方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永《雨霖铃》
  这首《雨霖铃》词,被称为是柳永《乐章集》的压卷之作,当我在青春年少的时光里第一次捧读,心怦怦然,意戚戚然,霎时被那高古隽永的情愫击中,一股莫名的惆怅袭上心头,突然有一种欲呼欲泣之感,在斜阳芳草、落花流水的美妙文字背后,我仿佛看见了多情而憔悴的柳永,踽踽独行,一路行吟。
  柳永的疼痛,来自肺腑深处,而这样的疼痛,是许多青年人都应该体会过的微妙情感。此后多年,在期待爱情和别离的日子里,我一直喜欢在纸上,一遍遍手书这些醉人的词句,聊以自慰。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生死相许,柳永传递给我们的,是人世间最为真挚的朴素情感。千载而下,这首句句经典的词作,一定拨动过无数青年男女的心弦。
  人生注定不能圆满。世上千种风情,词间万般意态,柳永以冷峻而寄情的笔调,描摩着人世间的种种悲凉与失落,相思与离别,成了他创作的主旋律,诸如“脉脉人千里,念两处风情,万重烟水”,写尽离肠万种;又如“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曲尽比翼念想。
  我喜欢柳永以一颗用情之心,自然自在地抒写世间的真情大爱,而他的词作也插上了飞翔的翅膀,新词既出,随即被四方传唱,直至唱进广漠民间,唱进巍峨宫殿。
  宋仁宗景祐元年(1034)春天,继兄长柳三复登科十六年后,在科考路上折腾奋斗了三十年之久的柳永,终于否极泰来,喜报临门,他和弟弟柳三接双双进士及第,同年登第,同列金榜。

  和唐朝的诗人孟郊一样,柳永考了数十年,直至年过半百,方才取得进士这样的名分,真个是悲欣交集。岁月蹉跎,青春不再,这个白发双鬓的老进士,终于完成了父辈的遗愿,他仰天长啸,跨马游街,与一帮青年才俊们坐着宝鞍骄马,宴饮游园,写下了“杏园风细,桃花浪暖,竞喜羽迁鳞化”的词句,庆贺这份迟来的荣誉。
日期:2011-05-18 08:41:03

  (七)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做官,意味着远行和漂泊。对于柳永来说,为官自然可以壮志酬国,为民请命,实现抱负,可担任睦州团练使推官这样的基层职位,还要远赴千里之外,而他,也实在不忍离开这生活了三十年的京都,这座城市里,有他熟悉的烟花柳巷,有他属意的红粉佳人,有他亲密的诗朋酒友。
  可是,皇命既下,任期紧逼,纵使丽人黯然掩袖,他也只得匆匆惜别,匆匆离去,开始二十年的宦游羁旅。
  行走,为柳永的词作赢得了新的空间。柳永以一介官员的身份,开始了他新的人生之旅。他悉心体会着所到之处的生活,用一管一笔,化景为句,为大宋朝的人间烟火,作出文学的叙述和词唱的素描: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柳永《望海潮》
  不得不佩服柳永惊人的铺排笔力。杭州城向来不缺少夸赞,而柳永以只言片语,三勾两勒,宛若一幅浑然天成的水墨图画,有景有境,有人有物,将这座人间天堂的富庶景象,刻画得淋漓尽致,如梦如幻,即便今天的杭州人文环境,仍然暗合柳永千年前的形容与夸饰。

  不过,富有戏剧性的是,由于相关记载的缺失,从宋朝开始,就有诸多优秀的考据专家翻书查文,前后比照,努力从中发现一点线索,试图寻找柳永创作这首词的时间背景。
  一说是柳永二十岁时所作,一说是七十岁所作。可讨论来讨论去,对这首词的投赠对象与写作时间,仍然不能确定。纵观中国文人的创作,常常模糊时间概念,好文存焉,但作于何时何地,常常不得而知,不知是文人的粗心,还是他们无意于具体时间的描述。
  当然,遗憾归遗憾,这样的粗心并不为过,试看诸多精品佳作,留下的是令人回味无穷的意境,譬如一幅唐代山水,与我们内心寻求的意境,并无多少差别,有这首词在,就足够了。
  也许,柳永创作这篇作品时,只是如同平常作词一般,顺手写下,顺手投寄,未作多想。只是他不知道,这首百字小词,会引发了人们如此的热情与喜爱。

  更富有戏剧性的是,这首小词后来又被南宋的罗大经见仁见智,加以发挥,说正是因为这首词流播天下,金主完颜亮听了以后,欣然有慕于“三秋桂子,十里荷花”,遂起投鞭渡江之志,爆发了那场致命的战争。
  对于完颜亮来说,觊觎繁华南国是确凿无疑的,但由一首词引得号角争鸣,两国交兵,显然有些耸人听闻。将这笔帐算在柳永头上,显然找错了对象,冤枉了好人。
  银发满头的柳永,在他的晚年仕途中,并没有留下多少造福于民的传奇。从睦州推官转任晓峰盐场监官时,他只留有一首《鬻海歌》的七古诗,讲述了海边靠煮海卖盐为生的盐民们的悲惨生活。
  这首诗与他所作的数百首词截然不同,完全是一个悲悯的诗人,记述着“妇无蚕织夫无耕”,“周而复始无休息”,“官租未了私租逼”的底层百姓的苦辛劳碌。这样的记述,与柳宗元笔下的捕蛇者,与白居易笔下的卖炭翁,有着惊人的相似,难怪钱钟书先生在阅后,认为《鬻海歌》与王冕的《伤亭户》是宋元两代“写盐民生活最痛切的两首诗”。
  我相信,写《鬻海歌》这首诗的时候,年老体弱的柳永心里,充满了忧伤,海边上那些面如菜色的盐民们,首次走进了他的视野,取代了那些娇媚柔情的歌女。柳永的目光,始终离不开市井与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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