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能人”,就是王远峰。
当时的王远峰,还不是县委书记,只是市里一个不起眼的小干部。
但他手腕了得,不知道通过什么关系,拿到了纺织厂的承包权。
承包之后,王远峰并没有想着怎么把厂子搞好,而是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资本运作,把厂里最值钱的设备、地皮,全都抵押贷款,或者低价变卖。
钱进了他的腰包,厂子却成了一个空壳子,欠了银行一屁股债,也欠了工人一屁股工资。
最后,他金蝉脱壳,把烂摊子扔给了政府,自己却摇身一变,成了“改制先锋”,仕途从此一帆风顺。
“这些事,当年的工人都知道。我们也去告过,去闹过,但没用。人家上面有人。”
张海悲凉地说,握紧茶杯的手颤抖不止。
这些事,沈风从卷宗里看到过一些,只是一笔带过当时的亏损和盈利。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王远峰贪污的范围又扩大了。
“老师傅,您说的这些,有证据吗?”
“有!”
张海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他从随身带来一个破旧的布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几本发黄的账本。
“我是厂里的会计,当年他做的那些烂事,每一笔账,我都悄悄留了底。这些年,我一直藏着,连我老婆孩子都不知道。”
“我就是怕啊……怕他报复。”
“现在,他倒了。我这条命也快到头了,不怕了。”
沈风接过那几本沉甸甸的账本,随便一翻,每一笔出入和日子都详细记录,甚至机械货物编码都记得一清二楚。
有了这个,完全可以捶死王远峰做下的事情。
送走张海,沈风立刻给李昊打了电话。
“老李,放下手头的事,马上来我办公室,有重大发现。”
李昊赶到后,沈风将账本推了过去。
“看看这个。”
李昊翻开账本,只看了几页,脸色就变了。
作为一名资深的财务主任,他一眼就看出了里面的门道。
“这账本谁做的?这么厉害,每一笔都有迹可循。”
“还有这下面,如果不仔细看,一眼看过去一点小出入看不出痕迹。”
沈风简单把张海的事情说了。
李昊震惊地许久说不出话,好半晌才蹦出几个字。
“这……”
“这是赤裸裸地侵吞国有资产啊!这个王远峰,胆子也太大了!”
账本上,一笔笔触目惊心的记录,清晰地勾勒出了王远峰当年是如何利用改制之名,将一个好端端的国企掏空,中饱私囊的。
“手段很高明。”
“账面上做得天衣无缝,要不是有你这份底账,从外面查,根本查不出问题。”
李昊义愤填膺地说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
沈风的指尖,点在了账本的某一页上。
那一页记录着一笔五十万的“咨询费”,支付给了一家名为“远方文化传播公司”的企业。
“这家公司,我眼熟。”李昊皱起了眉。
“周良安的公司。”沈风平静地说。
李昊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上次你让我查兰舟项目的时候,就查到他和王远峰有资金往来!”
“没错。”
沈风的眼神变得深邃,“二十年前,王远峰掏空纺织厂,周良安就分了一杯羹。二十年后,王远峰搞兰舟项目洗钱,周良安依然在里面。他们两个,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周良安与王远峰这笔账算清楚了。
但是沈风暂时不想动周良安。
还没到时候。
“而且,这根绳子,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粗。”
沈风的目光,落在了另一笔支出上。
那是一笔更大额的款项,一百万,名目是“坏账处理”,收款方是一个个人账户。
账户的名字,让沈风的心脏猛地一跳。
“杜陶……”他喃喃地念出这个名字。
“杜陶是谁?”李昊问。
“省委政法委,曾经的一位处长。”
沈风的声音有些干涩,“十几年前,中途出了车祸意外死了”
李昊的呼吸也停滞了。
一个省委政法委的处长,怎么会跟北川县一个纺织厂的烂账扯上关系?
十几年前?那不正是和纺织厂倒闭的时间刚好相对应?
而且,为什么会偏偏这么巧,就死了?
沈风让李昊秘密去核查这个杜江的案子。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自己手上捧着的,已经不仅仅是王远峰的罪证,而是一把能捅破天的刀子。
但是问题是,如何把这把何捅出去?
如何捅?怎么捅?
沈风回想张海来的那天。
幸好钱董宇和杨宪民不在局里,只有传达室的人知道张海来过,只要糊弄是家里的亲戚,没人会在意这点小细节。
李昊给爸妈打了个电话,第二天上门办公室找到他,脸色带着点严肃。
“负责调查他,并且主导了整个案子的,你猜是谁?”
沈风从文件抬起头,李昊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刘宇飞!”
刘宇飞!
北川市副市长!
沈风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有一道闪电劈过。
所有看似无关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串联了起来!
王远峰、周良安、杜江、刘宇飞,还有一直藏在幕后的高飞集团……
这不仅仅是一个贪腐网络,这是一个经营了二十多年,横跨政商两界,甚至牵扯到政法系统的庞大集团!
他们当年,利用国企改制,完成了原始的血腥积累。
杜江。
很可能是这个集团中的一员,或者是一个不听话的棋子。
他知道得太多,所以必须被除掉。
而王远峰,就是那个负责“清场”的刽子手。
刘宇飞,很有可能就在背后授意!
他用一笔黑钱,栽赃陷害了杜江,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而那笔钱,正是来自王远峰掏空纺织厂的赃款!
这是一场完美的谋杀,天衣无缝。
如果不是二十年后,沈风因为调查濒临破产的国有纺织厂,意外地拿到了这本尘封的账本。
这个秘密,恐怕将永远被埋葬。
沈风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他终于明白,杨宪民的老师,那位霄书记,为什么不让他继续深查王远峰的案子了。
因为霄书记一定也察觉到了,这潭水下面,藏着一头巨鳄。
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轻举妄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但现在,沈风的手里,握住了能一击毙命的武器。
这份旧案卷宗,和这本老会计的账本,合在一起,就是一份完整的证据链。
它不但能把王远峰彻底钉死,更能把火,直接烧到市委副市长刘宇飞的身上!
更重要的是,沈风想到了另一层。
“昊子,”
他看着李昊,“你记不记得,杨县长是什么时候从市里被‘下放’到北川的?”
李昊想了想:“好像就是杜江案发生后不久吧……当时市里官场大地震,杨县长好像也受到了波及。”
沈风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终于明白了。
上辈子的杨宪民,他的仕途之所以会停滞多年,之所以会被排挤到北川这个穷县,很可能就和当年的“杜江案”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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