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可以,我也想去看看老人家。”苏发贵儿子高兴地说,他确实认为这是个既看望了老人又陪老表喝酒的好主意。
副支书又说:“那老表我们还是按老规矩去朱家镇街上转一趟再去老人家那里吧。”
副支书说的“老规矩”其实是他两老表无论是临时说起去看谁的父母,都去朱家镇街上买点烧腊买点现成的菜再去,因为乡下除了自家菜园里的菜,平时不一定有什么菜。
两老表骑着副支书的摩托车向朱家镇街上奔去,背后一溜烟尘扬起。
副支书和苏发贵儿子在朱家镇街上买了菜不一会就到了苏发贵家院坝,副支书摩托车一停好就热情而大声地嚷起来:“姑爷、姑妈我来混饭吃了。”
苏发贵急忙从堂屋迎出来:“我听到有摩托车声音过来,我就猜是不是你两老表,果然是啊,来来来,先进屋坐起喝茶。”
苏发贵老婆也从厨房迎出来:“先坐到喝茶,饭一会就好了,说啥子混饭吃,想来姑妈家就天天来,姑妈就等于是你亲老子,你还穿开裆裤的时候老子就给你说的。吃姑妈的就是吃你亲爹的一样,应该的。”
苏发贵老婆招呼副支书的时候,副支书一边听姑妈说话一边已经将从朱家镇街上买的菜提进了厨房:“姑妈你看有现成的你拿东西装好就可以上桌了,你老人家自己做起麻烦。”
苏发贵老婆说:“你是担心老子麻烦啦?你是担心姑妈这里没菜给你们下酒,你以为老子不晓得你那点小心思。”
苏发贵老婆说着把锅盖揭开:“你看,不要以为老子没菜给你们下酒,老子炒的辣子鸡,还蒸了老腊肉、香肠。算你有口福。”
两姑侄又亲热地说笑了几句,副支书来到苏发贵家堂屋坐下,毕恭毕敬的给姑爷敬烟,苏发贵打趣道:“咦,一天天的尽抽好烟啦。”
副支书看见坐在一旁好奇地看他们对话的小华,问姑爷这位兄弟是……?
苏发贵说:“我不是有个才半岁就过继出去的堂兄弟嘛,这就是他的小儿子,你们也是表兄弟。”然后苏发贵给小华说:“这个是你表哥。你伯娘哥哥家的儿子。”
小华拘谨地叫了声“表哥”,副支书问表弟现在在哪里读书还是工作呢?。
小华说都没有,在家待业,苏发贵接着补充道:“你这表弟读完高中没考上大学就在家待业了。”
副支书又问:“姑爷不是去省城阿姨家吗?这位老表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苏发贵说:“就在省城见到的啊。”
副支书打趣道:“姑爷这次去省城收获大哦,又给我带个老表回来。”
说笑间,菜已上齐。苏发贵老婆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你们四老幼多喝两杯,喝高兴。
吃喝时,副支书老是不停瞅小华。瞅得小华不自在,心里七上八下的,还有些害怕。
苏发贵儿子和副支书回家喝酒的第二天,小华实在忍不住内心的担忧和惶恐,对苏发贵说:“伯伯,我怎么觉得昨天来那个表哥看我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呢?”
苏发贵说:“有啥不对劲的,那是你伯娘的亲侄儿。你安安心心的,不要多想。”
副支书那天回家后问他媳妇:“你记得姑爷说过他有个半岁就过继出去的堂兄弟吗?姑爷家今天有个小伙子,说是他过继出去的堂兄弟的儿子,我看不大像是哦。”
他媳妇反问:“那你认为这个小伙子是谁呢?莫非你还怀疑是姑爷的私生子?姑爷可不是那样的人,你不要乱猜!”
副支书一把抱住媳妇按在床上,嬉皮笑脸的说:“我这会就和你再搞个私生子出来。你妇道人家,懂个屁!”
又过了两天,副支书在村委会办公室装着漫不经心的神情问苏发贵儿子:“那个老表虽说是大城市来的人,但在我们乡旮旯还待得习惯哩。”
苏发贵儿子答道:“可能是在大城市待烦了来乡下呼吸新鲜空气。不过听说这个堂弟很勤快,还下地帮老妈做庄稼。反正俩老人在家也清静, 多个人陪他们也好。”
副支书又说:“那表弟还能喝酒哩,那天和我们喝了好几杯。哪天我拿两瓶好酒去,我们陪老人家再喝几杯。”
“择日不如撞日,要去我们今天就去啊。”苏发贵儿子说。
其实这正中副支书下怀,他等的就是这句话,而且凭他对老表的了解,他猜到老表会这样回答他。
“那好,我们先去朱家镇街上转一趟,然后我们去我家里拿酒,去陪我姑爷再喝几杯。”
苏发贵儿子说:“去朱家镇街上转一趟可以,但去拿酒就没必要了。我放在老人家那里有酒。”
几老少见面,照样的亲亲热热,照样的高高兴兴,照样的推杯换盏。
可是小华总觉得这位副支书表哥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异样,而且还老爱问这问那,看似随意的问话,其实都是直击要害的陷阱,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去:“表弟在家待业多久了呢?下一步打算找个什么工作呢?”
小华回答:“待业大半年了,找工作的事我爸说了要等有恰当的再说。他叫我最好不忙找工作,还是继续考大学最好。”这些话,其实都是苏发贵教他回答的,苏发贵说不管谁问你工作的事,你都这么回答。
喝了两杯酒,副支书又问:“大城市那么漂亮那么好玩, 表弟来我们这乡旮旯能习惯不呢?”
副支书的话外音其实就是你一个大城市的人怎么会跑到这乡旮旯来, 莫非是另有隐情?
但小华还是照平时苏发贵教他的一一作了回答。让人完全听不出破绽和把柄。
而副支书的问话也总是在随意自然的情形下,也让旁人不会生疑。但是作为小华本人来讲,别人的任何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举动和一个细微的表情,他都会特别敏感。
几个月东躲西藏,几个月的提心吊胆,几个月的度日如年,几个月的草木皆兵,以及几个月来从电视和报纸上、广播里看到和听到的有关于社会治安和刑事案件的报道,偶尔会有他们那起案子或多或少的消息,因为他们那起群殴案件的主谋是当地的地痞,与好几起案子都有牵连,更重要的是被伤的人里面,有的可能落下终身残疾。所以这起案子在当地影响特别不好,省公丨安丨厅进行督办,发了内部通缉令。案发地公丨安丨局压力很大,组织精兵强将四处搜捕在逃人员。
作为重大刑事案件的参与者,在案发后东躲西藏的日子,让他似乎成熟了许多。
他感觉到这个交通闭塞、信息闭塞的乡旮旯,也并不像舅舅舅妈和这位伯伯说的那样安全,其实安全不安全也许根本就不在于在哪里,也根本不取决于交通和信息是否畅通,在于的是人心。就像当时的自己一样,在气氛的激发下,心念一动,就要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去摇旗呐喊,去不明就里地横冲直撞,去不知所云地狂呼乱叫。现在想来是多么的可悲可笑。
他已经开始萌生了要逃离这个乡村的想法,他想逃得远远的,不依赖任何人也不连累任何人。可是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无路可逃亦无处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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