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百姓眼中的明末乱世吧,读『明季北略』随感》
第35节作者:
秋驰 很多人说,中国古代的很多记述都是夸张的、玄幻的,我也有同感。但凡任何一个立得住的帝王降生,不是“红光满室”就是“异香盈庭”,更有的折腾得大的“天降瑞雪”、“蛟龙入怀”等等等等不一而同;但凡社稷将倾国将不国,也大多会有一些妖孽横生、天象倾颓、前代遗书、灾害频仍之类的上天示警。
我觉得,前者大多为当代史官的工作,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就像刚刚过去了几十年的那个年代,那时的国人但凡在公开场合公开说话大多要先喊几声“xxx万岁”之类的作为永远正确的帽子。后者或为时人喻义,或为后人附会不一而足,但总感觉很多事情也不是毫无根由的。如此次新科进士和皇帝的金殿召对。不知怎么想的,崇祯皇帝忽然问出了“君有难”这样的一个问题。唉,若当盛世盛朝无论如何是问不到这个地步的,这已经不是在问“国事当何为”、“吏治当何清”、“寇患当何处”了,似乎皇帝也有了某种预感,隐隐地。
更无语的是,这位赵玉森赵进士“臣殉死”的答话。这样的回答,皇帝还点头,还钦赐翰林,后来还允许他的仪仗旗杆用半黄半红的颜色以示荣宠。当然,这位赵玉森最终在那场天变中为国殉难,没有食言。但此时此刻尽管局势倾颓,也还是应该以救亡图存力挽狂澜为重啊。金殿之上,这对君臣一个“君有难”一个“臣殉死”,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但是这也是实在话,当时的中国人讲究“君忧臣辱,君辱臣死”,金殿召对不能信口胡言,皇帝的话问到那儿了,没有可信的具体措施的情况下也只能如此回答。如果随口瞎吹,又是进士出身,符合“以文制武”的惯例,那么下场很有可能是当即就被派往东北或者陕西去顶缸,孤身一人带着一帮骄兵悍将去跟皇太极李自成等人拼命,八成等不到看见“君难”那天臣就得先死了。
日期:2011-08-15 10:10:19
明臣风骨之黄道周
早在崇祯十一年七月,黄道周就“以前召对特旨补江西布政司都事”。这说的很客气了,不客气地说,就是君臣召对之际逆批龙鳞惹翻了老板被一脚踢出了京城。
这里细说一下当年那场激烈的君臣召对:
崇祯十一年六月,夺情起复正在丁忧的陈新甲为兵部侍郎总督宣府、大同军务,原兵部尚书杨嗣昌改任礼部尚书仍署兵部事。
同年七月,工科给事中何楷参劾杨嗣昌“忘亲”,黄道周上疏“朝廷即乏人,岂无一定策效谋者,而必破非常之格,以奉不祥之人。”跟着推波助澜,敲了把边鼓。尽管没有一个脏字,但这话说得已经很难听了——难道朝廷上下真的无人可委、无才可用,已经到了非得接连启用两个带孝帽子的人的地步了?因为杨、陈二人都是丁忧期间夺情起复的,所以黄侍讲才有此言。当然,听了这话皇帝要是高兴那就见鬼了。
七月中旬,皇帝在平台召集大臣议事,开头就问黄道周:“朕闻无所为而为之谓天理,有所为而为之谓人欲。尔前疏适当枚卜不用之时,果无所为乎?”这是很直白也很尖锐的开场了,直接诘问黄道周上疏的动机,是不是党同伐异?天天看着朝堂之上那群叽叽喳喳的东林们,这是皇帝最敏感的。黄道周答:“天人止是义利,我是一心为国家,不为功名,自信无私。”皇帝问:“那一个月前任用陈新甲时你怎么不说话呢?”黄道周答:“当时御史林兰友、给事中何楷都曾上过奏疏的,这两人又是臣的同乡,我不说话是为了避免嫌疑。”皇帝问:“今天说就没有嫌疑了?”黄道周答:“事关天下纲常边疆大计,今天不说恐怕日后就没有机会说了。我所珍惜的是纲常名教,不是一己之私利。”皇帝再问:“清白刚直虽然是美德,但不能以此而傲物遂非。伯夷(伯夷、叔齐,首阳山“饿死不食周粟”的那二位)为圣人自然也是清白刚直,但他要是小廉曲谨,那么就是廉而非清了。”黄道周直接一句话就顶了回去:“伯夷忠孝,所以孔子才许其以仁。”皇帝被激怒了,但黄大人还没完,接着骂杨嗣昌。这时再保持沉默就不合适了,杨嗣昌出班回奏:“(撇清)臣不是石头里生出来的,怎么能够不知父母之恩呢。我曾经推辞过的,而且不止一次(之前的戏果然没有白演,这时候能够拿来说话了),但圣谕煌煌,臣是万般无奈之下才移孝作忠奉命回京的。(开始反击了)黄道周学行人宗,臣从来都是非常敬仰的。但他说自己不如郑鄤,臣太失望了。郑鄤是什么人?杖母奸妹,行同枭獍(此时郑鄤案件在崇祯皇帝的一力主导下已经基本“审明”定性,半个多月后就杀了郑鄤)。黄道周又自称不如郑鄤,还有何面目口称纲常呢。”这位杨嗣昌要放在现在,肯定是一位超级无敌帽子党。黄道周也急了:“不对!我是说文章不及郑鄤,姓杨的你怎么瞎解释?”皇帝拉偏架,斥责黄道周朋比为奸。黄道周抗声说:“众恶必察,何敢为比。”我根本就不是党同伐异,陛下您怎么就不想想为什么朝臣们众口一词都说杨嗣昌不是个东西呢?皇帝阴沉沉地说:“孔子诛少正卯,当时亦称闻人。惟行僻而坚,言伪而辨,不免孔子之诛。”作为执掌生杀大权的皇帝在召对之际对文官比出孔子诛少正卯的例子,这是非常重的话了,也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黄道周浑似完全没有感受到那种近在咫尺的天威震怒,毫不畏惧也毫不容让,接着顶:“少正卯欺世盗名,臣无其心。臣今日不尽言,则臣负陛下。陛下今日杀臣,则陛下负臣。”皇帝愤怒了:“尔读书有年,祗成佞耳!”威胁失效后开始直接骂了,呵斥他出去。即便在这个时候黄道周也没有惊慌失措,更不肯君前失礼,起身叩头,接着顶:“忠佞二字,臣不敢不辨。夫臣在君父之前,独立敢言为佞,岂在君父之前,谗谄面谀者为忠乎?忠佞不分,则邪正混淆,何以致治!”皇帝彻底被惹翻了,杨嗣昌假惺惺地为黄道周求了几句情,请皇上“优容”他,皇帝从牙缝里蹦出一句话——我忍他很久了,“朕亦优容多矣。”大臣们退出后皇帝又把大家召了回来,告诫诸臣应该同心戮力共襄国事不要党同伐异。下去后,翰林院修撰刘同升、编修赵士春、都给事何楷、试御史林兰友又各自上疏救黄道周、弹劾杨嗣昌,毫无悬念地都遭到了贬谪。
这里说一下,从黄道周空降江西之前的这次君臣召对中可以看出,此人有古大臣之风,但全无古大臣之智。
那是皇帝公开召集大臣议事而不是私下召见,单就场合而论即便皇帝认同你的说法也不会认可你的说话方式,那种场合下君主的面子先就下不来。再者,杨嗣昌是崇祯皇帝一力提拔重用的人,之前几拨凑上去踢老虎屁股的人都已经被踢出去了,你黄道周在皇帝跟前当着杨嗣昌的面弹劾杨嗣昌,让皇帝情何以堪?再有就是在皇帝已经开始拿“孔子诛少正卯”威胁的时候仍然毫不容让,廷争面折以至于此,至少君臣之分是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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