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老先生后来还当了典选大员。当吏部侍郎李敬玄跑来推荐四杰的时候,他的回答更是令人惊讶:“才名是有的,但官爵福禄很少。”只对杨炯格外垂青:“炯颇沉默,可至令长,余皆不得其死。”如神明一般,他就这样仅凭一面之交,三言两语,便道破了四杰的人生。
时隔千年,我们无法得知裴行俭先生是怎样做到这一点的,唯一明确的是,四杰中的三个真的没有好结局:王勃遭遇人命案,二十八岁便溺水早逝;卢照邻一病十数载,最后投水自尽;骆宾王随徐敬业起事,兵败之后,生死不明。只有杨炯倒是真的做了县令,直至最后病死任上。
是的,相比之下,杨炯的一生要平静许多。出身贫农的他和王勃一样遭遇了大时代,五岁进学堂,七岁能写文赋诗,10岁的时候就被举为神童试,吃上了皇粮------所谓的神童试是唐朝的特有产物,就像许多年前中国搞过的“少年科技大”,把所选的“神童”集中在一起,让类似于北大呀清华呀那些名牌大学里的名牌教授培训,然后送进朝廷供点闲职,比如当个小小的九品校书郎,就象现在报社、出版社里的那些校对员一样,书法好的偶尔也可以誊抄一下文书。杨炯也做了个九品校书郎,不久又待制弘文馆,得到了集贤大学士张说的鼎诚相助与指点,可谓意气风发,少年得志。
在这段轻松悠闲无所事事的日子里,杨炯并没有让自己闲着,处处若事生非。性情耿直、恃才倨傲、生就一副杂文家性格的他最见不得某些官员的趾高气扬、矫揉造作,所以常常嘲弄讥讽,比较疯狂的一件事情就是把满朝文武比喻成“披着麒麟皮的驴”, 《朝野佥载》上说:“唐杨炯呼朝士为‘麒麟楦’,或问之,曰:‘今假弄麒麟者,必修饰其形,覆之驴上,宛然异物,及其去皮,还是驴耳。无德而失紫,何以异是?’”这里提到的楦就是现在补鞋匠用来撑着鞋的那个东西。试想下,他把所有在朝官员都形容成了虚有其表的蠢驴,那么坐在龙椅上的高宗皇帝李治会怎么想,哦,我的手下全是驴,那我成什么了?这玩笑真的是开大了,不光让李治郁闷得要死,也让众多官员嫉恨,还直接影响了自己的前程,让“官运横通”从此成了遥不可及的梦想。也不知这个愤世妒俗、骂他人为麒麟楦的杨炯有没有意识到,自己也会时常发发驴脾气,说点很多人不愿意听的话,做点很多人看不顺眼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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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1-29 23:35:28
无论多么嚣张,个人的命运总是与时代息息相关。当时的长安(现今的西安)并不太平,突厥等少数民族不断对边境地区进行骚扰,成为我国西北部安全的最大威胁。于是人们时常能闻见硝烟味儿,经常看见快马加鞭的士兵频繁来往传报西北前线的战情,增援部队更是三天两头地开拔出城。身在长安生活工作的杨炯面对此情此景,夜不能眠,却只能舞文弄墨,无法一展鸿鹄之志,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
此时的朝廷内部却是一片倡诗重文的繁荣景象。面对如此现状,有人毅然拍案而起,大声疾呼:百为一用是书生!并将此观点直接写进诗词:“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此人就是年轻气盛、刚刚升迁八品太子詹事司直不久的诗人杨炯,而这句诗便出于他的代表作《从军行》------这首气势恢弘的诗一气呵成,画面象一部立体电影震撼决然,一往无前;想像激越豪迈,气壮河山;文字刚健轩昂,整肃雄浑;感情激越充沛,豪迈悲壮。
自古以来,夸张是诗人的天性,对词语进行巧妙的组合是吟者的权利。看,诗人在首联“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中仅用了一个“照”字,便形象逼真地写出了战火逼近的急迫和内心情感激荡的渊源所在;次联“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则用了“辞”和“绕”两字便描绘了唐军出发的威武英姿和直捣敌巢的压顶气势,看似写景,字里行间却饱含激情,豪气丛生;第三联“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描画出的景物全是冷色调,不但勾勒出了将士们不畏苦寒鏖战疆场的情景,也道出了诗人炽烈热的赤子之心;末联“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则是言志抒怀的点睛之笔,认为既使只能担任一名低级军官,也胜过埋首古书、老死蓬窗之下的愚腐儒士。在这里,杨炯抒发了自己对少数民族部落疯狂进攻边疆的愤慨之情,用不一样的人生观点,让自己与那些一味偷机取巧、舍义逐利、置国家民族利益于不顾的人完全分隔开来,让世人寡目相看。
至此,诗意不再是诗人自己的想象,而是诗人本身。“南方才子北方将”,他引领着时代潮流,追求健美和力量。而那烽火、铁骑、旌旗、金鼓都让所有的个人哀戚显得过于苍白。人们如梦初醒,攥紧双拳,在兴奋中呐喊,让一个王朝激情澎湃……
《从军行》不光是一首边塞诗,还让我们认识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杨炯。虽然,羸弱的诗人只是纸上谈兵,在梦里作万夫不挡之勇状;虽然客观来看,在诗作上,他不如王勃文采飘逸,不如卢照龄耐读,也不如骆宾王老成淡远,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的直爽和豪迈。
虽然杨炯从来就没参过军,只是在诗里做着一个总也总不完的英雄梦。却有人因此指责他权欲过重,说“宁为百夫长,胜用一书生。”明明就是一种赤祼祼的权欲表达。在今天看来,这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典型的断章取义。所谓的权欲,虽然是古往今来所有知识分子共有的特性,就象一件美丽的蝉衣,让人总也舍不得丢弃。而对于当年的杨炯来说,官名虽然也是心之所向,但这首《从军行》却是情之所至,一丝一毫也无关权力,更何况百夫长只是一种非常低级的武职而已。
万事悠悠,白驹过隙。最初吸引我的,除了杨炯心中那万丈豪情之外,便是诗中“百”和“一”两字背后藏着的寂寞。似乎只有身处“百夫”之中,直到再也不能将自己和百夫区分开来,内心才能安宁。可是离了诗,如一头野兽独自回到自己洞穴的时候,他总是发现自已还是那个书生,那个寂寞的书生,孤独无依,惟有影相怜。
诗人的性格直接影响着诗人的诗风。向来粗旷豪迈的杨炯诗风雄厚,虽然稍显粗糙,但那种粗糙弥足珍贵,就象《送臨津房少府》一样。除此之外,《战城南》《紫骝马》也都慷慨激昂、风骨遒劲,一时名扬回海,被当朝的大儒薛元超赏识,聘调为崇文馆学士。这真是青云直上,人生至此,该是心满意足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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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2-01-30 12:59:09
有人说,一旦把魔鬼关在门外,十之八九,它就会被迫从烟囱或者后门溜进来。难道青云直上的杨炯也曾把魔鬼拒之门外了吗?要不然命运为什么突然象一头发了疯的野兽,一把将已是三十五岁的他从云端拉了下来,摔了个灰头土脸?
一切都归功于他那个堂弟------杨神。
这杨神也象骆宾王一样参与了徐敬业起兵,对已经过气的李氏皇权殊死保卫。刚刚坐上天子宝座、泼辣果断的武则天则不慌不忙地迎头打击,然后顺藤摸瓜,彻底清理威胁自己权力的残余力量。身在扬州的杨神自然被抓,他那不知情的堂哥杨炯也就犯了包庇罪。向来爱才又不拘一格的武则天看他没什么前科,就纤手一挥,免了他的杀头之罪,贬离京城,流放到遥远的梓州地方任职,当了一个九品司法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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