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淮西——唐元和英雄传》
第43节作者:
尘埃不见 “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年最少”,唐德宗贞元十六年,二十七岁的白居易进士及第,开始了自己的仕途,初起担任了一段时间的校书郎。
元和元年四月,白居易参加了并通过了制举考试,同时通过这次制举考试的还有元稹、独孤郁、萧俛、沈传师,这些人在后来都成为朝廷的知名人士。
制举考试之后白居易出任京兆府盩厔县县尉。
古人将山峦曲迴称为盩,将水流曲折称为厔,山水二者皆曲就是盩厔。而二曲也就成为盩厔的别称,明末清初的著名学者李颙就是盩厔人,他给自己起了个别号:李二曲,家乡之情尽在其中。
盩厔建县始于汉武帝时期,中途几经变迁,在唐天宝元年曾经改名宜寿。唐玄宗开元二十九年的一天,唐玄宗宣布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了玄元皇帝李耳也就是人们常说的老子。玄元皇帝告诉唐玄宗说,我的一幅真容塑像藏在京师西南一百余里的地方,你派人去找一下,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在兴庆宫见面了。
京师西南一百余里正是盩厔县,那里有一座楼观山,周朝函谷关令尹喜的老宅子就在这里。当年尹喜在函谷关工作的时候看见天空中飘过来一片紫色的气体,板着指头一掐算尹喜认定将会有高人从这里经过,果然,老子骑着一头青牛悠然自得的进入函谷关,这就是紫气东来这个词的出处。尹喜截住老子请他到自己老家楼观山开坛讲课,老子在这里给尹喜讲授过全本《道德经》。
李唐王朝之前,李姓中最著名的人物就是老子了,他的经典著作是《道德经》,从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开始探讨微观世界和宏观世界,老子被认为是道家的开山鼻祖。而老家在盩厔楼观山的尹喜发现了老子,依据发现神仙的人也是神仙的推理,尹喜也受到了礼遇。
唐玄宗按照自己的梦境派人去搂观寻找玄元皇帝的像,果然找到了。这并不奇怪,皇上说有就必须有,如果没有就弄出一个来。
盩庢县位于渭河之南秦岭之北,是关中地区的白茶心素有金盩庢之称。当年苏东坡站在搂观山上俯视周至大地时,看到的是“原野浩如海,滚滚尽东倾”的一片富饶土地,直至上个世纪中期的时候站在大秦寺遗址向下眺望,金黄色的麦穗在热风吹动之下如波涛翻涌,东坡之诗不是虚言。
唐安史之乱以后,盩庢县府成为神策军的驻扎地,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了十多年,县府的官员们不得不在外办公。经过贞元中后期的休养生息之后,京畿各县逐渐恢复了元气,盩庢县也重新修葺了县府还新建了一座机关食堂,唐朝各级政府机关的食堂叫公厨。从唐太宗时期开始,唐朝政府机构的官员在上班期间可以享受一顿工作餐,公厨就是进餐的地方。盩庢县新建的公厨档次不低,柳宗元曾经受人之托写下了《盩厔县新食堂记》的文章。
公元一千九百六十四年汉字改革之际,盩厔二个字因为属于生僻字被同音的周至替代。在关中一带因原名生僻而改为现在名称的县着实不少,比如鄠县改为户县,栒邑改为旬邑,邠县改为彬县,醴泉改为礼泉,汧阳改为千阳,郿县改为眉县,郃阳改为合阳。
“金光门外昆明路,半醉腾腾信马回”,回到长安城休假的县尉白居易在傍晚时分出了金光门返回周至。县尉属于下级官员,事务繁杂,搞不好还要挨长官的板子。像周至这样属于畿县的县尉虽说级别略高于普通县的县尉,但真正干起来也不容易,他在工作中时常会面对当地驻军、挂靠在皇家卫队的社会人员以及从皇宫中出来执行皇家任务的宦官,这些人都不是一个小小的县尉能够惹得起的。一天晚上,白居易在邻县终南山紫阁峰游玩之后借宿在山脚下一户农家,农家的主人很热情,搬出家存的酒招待客人,“举杯未及饮,暴卒来入门。紫衣挟刀斧,草草十余人。夺我席上酒,掣我盘中飱。”这些突然闯进农家的人是神策军的士兵和皇宫中的宦官,他们强行砍伐了农家一株生长了三十多年的树木,说是这是皇家的需要。而白居易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在事后将这段经历写成诗用文字谴责一番。
作为诗人的白居易当县尉的时候少不了写诗,仙游寺一游就催生了一篇长诗。
在周至县城南面的山谷之中有一条河流,名叫黑河,逆河而上就可以到达座落在群山怀抱之中的仙游寺。白居易在周至县工作的时候多次去仙游寺游玩,当他调回京师担任翰林学士之后还会在梦中梦到在仙游寺时的情景。
仙游寺是秦中名刹之一。隋仁寿二年,文帝下令在全国三十个州各建一座舍利塔,用来供奉佛舍利,仙游寺就是雍州的定点建塔寺院。隋文帝在建塔诏令中提出修建舍利塔的首选地理环境应该是依山临水,仙游寺恰恰符合这个条件,它座落在高山之上,四周青峰峥嵘,脚下流水冲波逆折,一口潭水深不可测。北宋时苏东坡苏轼曾经在这个深潭边上做过测试,在绳子的一头系上石头扔进潭中,绳子放了百尺仍然没有探到潭底。
苏轼是在北宋嘉佑七年(公元1062年)二月到仙游寺一游的,当时他在凤翔担任判官,由于山路艰险再加上他所骑的马匹无法走过一座独木桥,大名鼎鼎的仙游寺塔是“望之可爱,终不能到”。当时和苏轼一同前往的还有他的朋友商山县令章惇,章惇让苏轼从独木桥上走到对面在石壁上题词留念,苏轼珍惜生命不去冒险。章惇胆大,他走上独木桥如履平地神色不变,在对岸的石壁上题下“章惇、苏轼来游”六个大字。返回之后苏轼拍着章惇的肩膀说:“能自拼命者,能杀人也。”
唐元和元年十二月,白居易和友人同游仙游寺,几巡酒后便海阔天空的聊了起来,深山古刹夜半时分几个男人谈着谈着就谈到了别人的爱情,具体说就是唐玄宗李隆基与杨玉环那一段浪漫的事。朋友王质夫认为这样的事情如果没有一个文字高手将其记叙下来,很可能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湮灭,以白居易的文笔功底而论以诗文的方式记叙此事应当不成问题。白居易欣然受托,写下了《长恨歌》这首诗。
“汉皇重色思倾国,玉宇多年求不得……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蜀江水碧蜀山青,圣主朝朝暮暮情……上穷下碧落黄泉,两处茫茫都不见……”这首诗成为白居易的代表作之一。
在这前后一段时间里,《长恨歌》这种风格的诗并不是白居易诗歌创作的主流,使他扬名立万的是那些针对现实的《秦中吟》、《新乐府诗》等诗作。这一系列诗的内容涉及到皇帝求仙,国家税赋,喜好边功,宫市盘剥等一系列社会敏感话题,很容易引起共鸣,流传也很广。白居易的朋友元稹在谈到这些新乐府诗的时候说,长安书肆的书商们把抄有白居易诗的书卷摆在摊位的显著位置,推销所用的广告词是“白才子”文章。书商们能看中的东西都是流行的,记得二十世纪三十年代有一位学者这样评价书坊:“他们像估衣铺一样,什么衣服行时就挂什么。”
白居易的这些诗也流传到皇宫中,连宪宗皇帝在谈论国家大事之余也会顺便问一句,白居易最近又有什么新的诗作?总的来说,唐朝的皇帝对于诗人还是宽容的,不像隋朝那位也会作诗的皇帝,把人杀了之后还要说看你还能不能写出“庭草无人随意绿”这样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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