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53节

作者: 意与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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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期:2011-04-19 00:07:43

  黎明前夜(下)
  公元954正月,东京的滋德殿里,周太祖郭威带着对苍生的掂念和未酬的壮志结束了忙碌的一生。郭威在位时勤俭节约,清廉自律,死时用瓦棺纸衣下葬,连石人石兽也不立。在君权至高无上、民权永远卑微的漫长历史上,这样的帝王几乎绝无仅有。只要心中时时想着百姓的疾苦,愿意主动做出些牺牲的人,就不该被人民所忘记。这位平民本色的朴素帝王,也在提醒着我们:人生在世,难道不该活得高尚些吗?

  因没有子嗣,郭威将皇位传给侄子柴荣,这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一代英主----周世宗。在众多的帝王中,柴荣一直获得后世的敬爱和钦佩,这绝不是偶然的。他继承着郭威节俭的一面:心怀生民疾苦,“性不好丝竹珍玩之物”,对个人享乐抱着一种高贵的轻蔑态度。同时,他拥有远大的志向,怀着崇高的抱负和理想。相比而言,马殷和杨行密等人,尚停留在随事称量轻重,揣度形势的层次,在取得小康成绩之后,价值观就到了顶,甚至向享乐主义低头。因此,他们只对历史起着局部的、暂时的作用,甚至常昙花一现。

  周世宗出身低微,对社会状况有着深刻的认识。近两个世纪的内乱与纷争,已经严重扭曲了这个文明古国的面貌。文明早已软弱的屈服于暴力的主宰,社会空气中充斥着野蛮、落后、贪婪和卑鄙。而无休止的动乱,又造成了连续几代人素质的低落,知识份子出身的官僚们暮气重重,一幅没落心态。人民在水深火热中浸泡得太久,变得麻木不仁。就连嚣张的藩镇和跋扈的武人,似乎也厌倦于无止境的血腥争斗,出现了疲惫和衰退的苗头。整个中国像个生了一场大病的不幸之人,灰暗、虚弱、毫无生气。

  茫茫天下,正如那个缺牙豁口、老于世故的冯道所说的那样“佛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周世宗也许真的意识到这庄严的历史使命。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今生今世,他将以自己不懈的努力和执着的追求,将整个中国引领出铺满荆棘的黑暗大地,带向光明。
  即位伊始,周世宗就痛击了挟胡自重的北汉(首府在太原),经过猛烈打击,北汉就像条瘸了腿的恶狗,瘫在窝里拼命的哀嚎着,从此丧失了扑咬的力量。随后,周世宗教训了后蜀,夺回四个州,封死了蜀军北上的出口。同时,他以大无畏的精神推动政治革新,严惩骄兵悍将,重塑国家威严,加强中央集权,训练出一支“甲兵之盛,近世所无”的国家禁军。让藩镇不敢再藐视中央,只能诚惶诚恐的对朝廷畏威怀德。

  然而,周世宗那颗炽热的却依然充满着的焦虑和不安。他常常独自登高远眺,向北方久久的遥望。。。。。他似乎看见,在遥远的地平线那边,正奔腾着胡人的铁骑,回荡着幽燕大地的痛苦呻吟,还有那铁蹄下奴隶般的汉族人民......但他痛苦的意识到,收复北疆的条件还不成熟,只能强迫自己的视线从北方收回来,投向南方----这是一片同样破碎的江山。前不久,他曾向群臣征求统一方略,一位叫王朴的臣子的建议引起他的注意。王朴在书中写道,应采取先易后难的统一方略。先拿南唐开刀,攻取它在江北的地盘,使江南失去屏障,将之置股掌之中,这样可以震慑住南方的小国。再回头打击契丹,夺回幽云十六州,重建中国门户。只要将这两步做好,实现统一就将指日可待。这就是闻名青史,但又备受争议的《平边策》,周世宗对此深为赞赏,将之定为未来的战略蓝图。后周显德三年(公元956年),周世宗按王朴的建议向南唐大举进攻,同时开辟第二战场---命令浙江的吴越,华中的荆南和湖南出兵助阵,夹击南唐。

  诏令下达,各方表现积极,而最恿跃的莫过于湖南的王逵。这些年来,王逵一直惬意的呆在朗州做他的一把手。几年的沉溺生活,使他厌烦了政务,工作能推就推,排场却很讲究。连车马仪帐都和帝王一个规格。也越来越爱别人的奉承。与周行逢这些老战友们反倒渐渐疏远了。此番接诏,王逵决定亲自出马----他本就没把南唐那糯米团子似的军队放在眼里,何况南唐的精兵都已调到北线,西边空着,这种抛头露脸又是拣现成便宜的好事,当然得他王逵去!王逵率军东进,途经岳州,这是潘叔嗣的地盘。潘叔嗣是王逵和周行逢旧时在军中结交的“十兄弟”之一,论才能和声望,潘叔嗣远远排在后面,甚至还不如能打仗的张文表,更遑论与周行逢去比。但王逵偏偏垂青于小潘,几年功夫,就让他独当一面,并且将岳州这举足轻重的大码头交给他来管理。王逵的算盘是:这小子钉在岳州,可以让周行逢有所顾忌。所谓铁三角,说来说去,还是他老王坐大,别人抬轿罢了.

  潘叔嗣也确实对王逵感恩戴德。看到王逵大驾光临,小潘一大早就跑到老远去迎接,并在岳州张罗下盛大的酒宴,倾力款待,唯恐不周到。王逵却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一幅以恩主自居的嘴脸。甚至面对潘叔嗣殷勤热烈的敬酒劝菜,连眼皮也懒得抬一下。王逵的傲慢态度,让身边的随从们也抖起了威风,好像潘叔嗣能当上大官,全是靠他们的栽陪似的,有恃无恐的向小潘敲竹杠,伸手要钱。忠心耿耿的潘叔嗣满腔热情,不意遭到如此对待,气愤得拂袖而去。这帮坏蛋们自然就围在王逵耳前添油加醋的煽风点火,极尽挑拔之能事。王逵勃然大怒,不识相的东西!不是老子,你吃上岳州这块肥缺?当下就把潘叔嗣叫过来劈头盖脸的一通扫射,末了丢下一句话:待我得胜回来,再找你这白眼狼算帐!说完就拉起队伍扬长而去。被骂得一头狗血的潘叔嗣又委屈又害怕,不自觉想起刘言、何敬真的下场。于是一不做二不休,悲愤的招集起部下说:“大家都看见了,我服事王公可谓无微不至,王公却听信小人的谗言要治死我,一旦他回到湖南,我们都将死路一条,与其如此,不如拼了!”。是年(956年)二月,潘叔嗣率领岳州兵进攻王逵的朗州老窝。此时王逵在南唐正打得顺手----有周行逢在,谅他姓潘的不敢造反。王逵一到南唐境内就大打出手,连着攻下几座寨子,活捉了不少南唐官兵。突然听到后院起火,这才有些发蒙,心急火燎的往回赶。却在半路上中了潘叔嗣的埋伏----人家早就等着呢。

  只一个回合,王逵便献出了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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