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呢,又是个实在人,常常被几个人联合起来算计。所以每次输的都是他,赢得时候几乎很少。但是他人傻钱多,输得起,不赢他赢谁呀?
他的冤枉钱、大头钱没少花,再加上他大大咧咧的,不会理财,对自己在银行里的存款就没有一个准确的概念。渐渐地,积累的财富有点坐吃山空的感觉了。
随着酒局、麻将局的增多,他的赌瘾也越来越大,赌注也越来越大。后来竟然被骗到澳门去赌,一夜之间输掉两个亿。
回来以后,他变卖了自己的豪宅、名车等不动产,才把赌债还上。等他头脑冷静下来,已经悔之晚矣,他又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他去找昔日的那些朋友借钱,那些人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笑脸,看到他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以各种理由躲他,或者干脆说没有钱。
他是到处碰壁,弄了一鼻子灰,后来泄气了,也明白了。这些人在你风光的时候称兄道弟,在你落魄的时候一个也指望不上。
他想起了小佳,那个善解人意,美丽温柔的小秘书。这几年小佳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名为秘书,实际上就是自己的情人。
小佳曾多次表示非他不嫁,只是因为何梦龙当时玩心正盛,没有考虑婚姻大事,也就一拖再拖到今天。
他想自己也该成家了,如果能和小佳白头到老,此生也算别无所求了。他是这样想的,不知不觉的就来到了小佳的住处。
小佳住的楼还是何梦龙给租的呢,但是已经人去楼空。打电话也没有人接听,只在桌子上留下一张纸条:
龙哥,感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爱和照顾,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不要问我去哪里了,我要去寻找自己的幸福——小佳。
何梦龙一笑释然。好吧,现在自己落魄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理由要求人家留下来呢?这样也好,一切看开看淡,了无牵挂。
几天后,何梦龙回到了关屯。他徘徊在村头,看着那座忆秀桥和德龙路,他有些迟疑,有些犹豫,甚至是有些近乡情怯。
路还是那条路,桥还是那座桥。只是感觉物是人非,满目沧桑。忆秀桥的一根栏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撞坏了一处,混凝土已经剥落,裸露的钢筋扭曲着,似乎在痛苦的挣扎着。
德龙路也落满灰尘,如同何梦龙的脸。路面由于车轮的碾压已经破损,有的地方还出现了坑洼和坎坷。
这才几年时间啊,一切恍如昨日,但这一次却不再是衣锦还乡。何梦龙还没有准备好自己的情绪,该如何面对“江东父老”。
进村的路很短,但是感觉很长。遇见了几个乡里乡亲,大家都打个招呼匆匆而过,只是那笑容明显是挤出来的客套,往日的热情早已不见。
来到关鼻子的二层小楼前,何梦龙原本想在这里先暂住几天,让心静一静,调整一下情绪。但是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阿姨,穿着打扮入时,有着半老徐娘的风韵和姿色。
她问找谁?何梦龙说找关叔。那个女人说关鼻子不在这里住了,已经搬回原来的青年点那里了。
何梦龙有些惊讶,问为什么搬到那里去住呀?那个女人说,你去问他本人就知道了。
见到关鼻子的时候,他正躺在炕上,满脸病态。依旧是家徒四壁,灶冷炕凉,仿佛又回到了何梦龙的少年时代。
他感觉有些奇怪,便问关鼻子为什么搬到这里来?关鼻子一脸愧色,虚弱的说道:“梦龙,我对不起你啊……”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何梦龙说,叔,你别着急,有事慢慢说。
原来一个月前,当关屯的人们听说了何梦龙已经输得倾家荡产,再次成为穷光蛋的时候,有一个人的反应出乎意料。
这个人不是关鼻子,也不是二歪二横二梆子哥仨,而是关鼻子雇佣的那个保姆。
这个保姆是在何梦龙得势的时候,冲着那份高薪应聘而来。她是城里人,会打扮,解风情,把个关鼻子哄的团团转。
因为知道关鼻子有个富豪的继子,这个女人就动了心机,很快上了关鼻子的床。本来关鼻子就好这一口,有了主动投怀送抱的女人陪着自己,晚年也不孤独了。
可谁知好景不长,随着何梦龙的落魄,那个女人的脸变的飞快,挖空心思骗光关鼻子手里的钱。可她还是觉得不满足,就诬告关鼻子强迫她,并且威胁必须把这座小楼给她,否则会去法院告发。
关鼻子不懂法律,被人反咬一口,只觉得老脸无光,丢人现眼。他被迫在协议上签字,把小楼的产权转让给那个保姆了。
何梦龙听罢也是无奈,那么大的家产都被自己输光,又怎么会为了这点破事,抛头露面去讨要说法。算了算了,人要不顺,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二歪二横二梆子哥仨倒还是原来那样热情,但是因为都怕媳妇,也不敢像原来那样整天混在一起。何梦龙被邀请到他们三家轮流吃了几天饭,渐渐的就发觉人家媳妇的脸色有些难看。
何梦龙不想再给哥们儿添麻烦,因为自己让人家夫妻间吵架闹矛盾,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
他回到青年点那个老屋子,每天端屎端尿,送饭喂药照顾关鼻子。虽然关鼻子对自己没有生育之情,但是有养育之恩,他在尽一个继子的孝道。
三个月后,关鼻子撒手西去。何梦龙披麻戴孝,料理丧事。但是和自己母亲去世时的情景完全不同,这一次真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啊,只有几个关鼻子家族近门的人上前,帮助把关鼻子入土为安。
没有车队送灵,更没有36人抬的龙杠,只是一具简陋的棺材将关鼻子与前妻合葬在一起。
这一次何梦龙没有哭。人们都说他做到了一个继子的义务,哭与不哭没有啥意义。生前不尽孝,死后胡乱叫,没有用。
上过五七坟后,何梦龙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呆在这里了。随着母亲与关鼻子的先后去世,这个关屯已经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听说何梦龙要走了,二歪二横二梆子哥仨前来送行。他们问他要去哪里,他说不知道。或许滚滚红尘,四海为家吧!
那哥仨还在村头挥手致意,何梦龙却不敢回头看一眼,他怕自己回头会忍不住落泪。
这个有着他快乐童年的关屯啊,这个有着他美丽爱情的关屯啊,这个有着他温馨回忆的关屯啊,这个让他曾经伤心痛苦的关屯啊,他怎么可以不回头看一眼呢?他又为什么不敢回头看一眼呢?
此去经年,何日重回故里?一切都是未知的答案,如同何梦龙自己的命运一样。只是此情此景,真的如同那首歌一样凄凉: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何梦龙不知道李叔同和弘一法师,他也不会填词来抒发自己的宠辱浮沉,人生起落和胸中块垒。只觉得自己近十年来,在金钱、酒池肉林和人情世故的污染下,变得越来越庸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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