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寂的宋词——跌落宋朝的蝴蝶》
第7节作者:
一金一鑫 晏殊曾先后向仁宗推荐的范仲淹、韩琦、富弼、欧阳修、梅尧臣、宋祁等人,多自出于公心择而荐之,而这些出类拔萃的政治和文学人才,后来在文功武治方面,都有不俗表现,成为宋王朝振兴的佼佼者。《宋史》中记载,当时的知名之士,都被晏殊视若珍宝,多加擢用,“至于台阁,多一时之贤”。
范仲淹、富弼抵御西夏期间,晏殊也积极配合,竭力进谏,请求仁宗不要派内臣监兵,不以机械的“阵图”指挥作战,给予前方将领灵活的战术自由,并给予充足的军费保障,以保证将兵用力,远靖边事。在私生活方面,他也对范仲淹给予了无限的信任,请其帮助自己挑选女婿。范仲淹为他物色推荐了富弼,晏殊欣然同意接纳。
再后来,晏殊以宰相兼枢密使,而富弼为枢密副使,晏殊心中不安,上书仁宗,请求辞去兼职,实行回避,以免翁婿同为军事长官,遭人诟病。仁宗没有同意,“诏不许”,对于这位在身边陪伴多年的师友,有此情怀,深明大义,赵祯感到十分满意,对晏殊往往言听计从,待之甚礼。
当然,对于一昧钻营的庸常之辈,晏宰相也决不给予机会。有位朝士是固始县人,一日登门拜谒,问及乡里,那人知道晏殊之父名固,于是回答,在下乃固县人,省了一个“始”字(始与死谐音)。晏殊勃然大怒,厉声诘问,本朝岂有名姓中避讳“始”字的么?吓得那位朝士一句话来说不出来,狼狈而退。
即便是他当年在贡试中亲自擢拔的门生——大名鼎鼎的欧阳修,晏殊也就是有话直说,毫无保留。
在晏殊当任枢密使期间,一次到晏府赏雪,师生心情颇佳,欧阳修也作诗,其中“须怜铁甲冷彻骨,四十余万屯边兵”一句,随即惹得老师不满,既是赏雪吟风之际,不该如此标榜自己暗射老师不恤国事,认为言语不敬,作闹不已,大煞风景。时为谏官的欧阳修,因为数论事,已经使晏殊不能容忍了。
不久,晏殊将欧阳修出为河北都转运,尽管有人求情奏留,仍然没有同意。
也许,晏殊有他的做人准则,欧阳修受到恩师批评,心里感到不安,曾经写信请求老师原谅,“出门馆不为不旧,受恩知不为不深,然足迹不及于宾阶,书问不通于执事。岂非漂流之质,愈远而弥疏,孤拙之心,易危而多畏。”
晏殊收到信后,只是口授门客数十语回信,门客觉得有点草率,晏殊冷冷地说,这样答复一个知举门生,已经足够了。后来,欧阳修在为晏殊撰写的三首挽诗中,也曾有“解官制服门生礼,惭负君恩隔九泉”的检讨之语。
日期:2011-3-24 23:14:00
(六)宰相与太后的恩怨
庆历四年秋,欧阳修的好友,谏官孙甫、蔡襄上言弹劾,说晏殊身居宰辅之位,故意隐瞒仁宗的身世,知情不言,其罪不容。
原来,宋仁宗的生母,并非已经去世的章献太后刘娥,而是刘身边的宫女,后来的李妃所生。当年真宗曾有过五个男孩,但都未先后夭折,当得知李氏生产,一直不孕的刘皇后在宋真宗的默许之下,将孩子据为己子,慑于刘娥之威,所有人都对仁宗守口如瓶,封锁消息。李妃去世前,被封为宸妃。直到刘娥去世,仁宗仍然不知自己的生世之迷。
这个故事,也就是民间流传的“狸猫换太子”的脚本。而在当时,晏殊恰恰是奉命为李宸妃作墓志的人。谏官们的理由是,宸妃生了天子仁宗,而晏殊竟然在墓志中只字不提。
仁宗果然大怒,那个垂帘十数载的母后,只是自己的养母,而自己的生母,在自己在位之际,也未能享受到真天的天伦之乐,委屈含悲而去。贵为天子,竟然不知自己的身世,身边的大臣,自己最尊敬、最信任的老师,也隐满不说,真正构上了欺君之罪。
这一下,晏殊的麻烦大了。谏官们抓住皇帝的心理,又加奏一条:晏殊曾经私自调用官兵为自己盖房子。宋仁宗的怒气没处可撒,只能撒在晏殊身上。于是,下令将晏殊罢去相位,官降两级,出知颖州。
这一回,晏殊什么也没说。试想,宫庭秘事,知之者几人?即便知道,以当时的情景,晏殊怎么可能将这件事和盘托出?仁宗的父母都不敢讲,他作为一个臣子,能讲么?那样一定会给垂帘听政、帝后两党争权的微妙局势制造出更为险恶的情况。
一切以大局为重,天下为重,即便仁宗是自己的学生、自己的主子,他也绝不能讲出口来。而刘娥太后,也注定了是他命中的不祥之人从南昌到京城,从京城到宣州、应天府,再从京城到颖州、陈州、许州……晏殊的心中,也曾波澜,他的词里,却从未出现过度的幽怨。
也许,晏殊想将这个秘密带到黄泉之下。
也许当过宰相的人,最能体会忍辱负重的滋味。哪怕后世有人说他平庸圆滑。
一个真诚的高官,没有人理解他的苦衷。在完成了仕途的理想,完成兴学与的进贤任务之后,晏殊返身民间,踅进文学的世界。作为政治家,他的使命完成了,宰相不是神人,他要做的要说的,都已作完。作为文学家,他还要侍弄那些相依为命、聊以度日的词章。
日期:2011-03-25 19:18:14
(七)一曲新词酒一杯
晏殊的一生,由读书而官而富而贵。他的诗词文章里,也一派春风沉醉。日后,他也果然像当初对宋真宗说的那样,有了钱财,有了闲情,也会宴游不断。
晏殊赶上了好时光,他的前半生,在宋真宗的关爱之下,后半生在宋仁宗的庇护之下。这两代君主执政之际,可谓宋朝的黄金时期,政通人和,物阜民乐,甚至有人将这两朝与唐时的贞观、开元时代相比。“三千世界笙歌里,十二都城锦绣中”,晏殊的笔下,记载了那个承平年代的欢乐时光。
而晏殊不仅是一个喜欢读书的人,而且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读书之余,免不了也要饮酒做诗,听曲赏花。宋人叶梦得在《避暑录话》中无限羡慕地描述,“晏元献喜宾客,未尝一日不宴饮”,客人来了,谈完事情,一定要挽留下来,一人一空案,一空杯,倒上酒来,果实蔬菜,渐渐端上来,晏府的接待是随意的,事先并不预备盘杯,而是临时备菜,边饮边上,但少不了以歌乐相佐,谈笑之余,数杯下肚,三两小曲过后,桌上已是丰盛团团了。
酒至微醺,晏夫子便笑意盈盈地站将起来,挥手止乐,对歌伎们说,你们献艺已毕,我也要献艺一番!于是乎,要来文房四宝,在酒桌上相与赋诗,轻吟低唱,一时间翰墨淋漓,有酒有菜,有诗有唱,弄得色香味俱全,场面热闹至极。想必当时到晏家做客,与高才硕学的晏先生共席论文,当是一件愉快而酣畅的乐事。
事实上,晏殊只是喜欢借酒娱宾,以乐佐兴、以文会友罢了。在饮食喜好方面,他是一个口味清淡的人,《清箱杂记》中称其“风骨清羸,不喜食肉,尤嫌肥膻”,每每读到唐时韦应物的诗句,常常拍腿而起,称赞没有脂腻气。宋初诗人梅尧臣作品极多,晏殊独爱“寒鱼犹着底,白鹭已飞前”等两联,梅尧臣说这并不是我最好的诗啊,也许在晏殊心里,平淡从容是最真的。
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
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晏殊《浣溪沙》
几十年的官场生涯,晏殊为自己赢得了荣誉。宋真宗对于晏殊的评价是“沉谨,造次不逾矩”,几十年的官场磨砺,使他如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搅拌机中,岁月更替,逐渐磨平了当初的棱角。读书万册、阅人无数的他,对官场权力争斗中的各种潜规则,官场里交际中各种潜台词,官场沉浮心理的潜意识,慢慢地孰烂于心,洞若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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