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皇的皇上有五颗星》
第12节

作者: 俞天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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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在这几位看来,餐桌上简直太丰盛了,喷香的面包,大块的牛排,奶油蜂蜜大罐装着随便抹,各式冰淇淋一字排开,还有水果罐头,咖啡,牛奶敞开了喝。这几位战犯把那当作断头饭了。
  心乱如麻地吃完了“断头饭”,几个人就开始构思遗言了。
  谁知道一晚上什么事没有。到第二天吃早饭时就更开眼了,热蛋糕,火腿煎蛋,厨师就在一边站着,想吃什么问他要就是了。

  这几位想不通,外务大臣东乡茂德(后来被判处20年有期徒刑)会英语,就上去问:“我们这几人都有战争罪犯嫌疑,没必要给我们什么特殊照顾。打败了仗,全国都在受苦,咱们几个不能吃这些东西。”
  对面的美军军士长“嗤”第一声乐了:“谁会照顾你们?老爷我是冲绳战斗活下来的幸存者,看见你们气就不打一处来呢,告诉你,这是美军的士兵伙食。倒是想给你们吃得差一点,就不知道怎么做。”
  大家都还记得,横滨登陆之后才吃了两天的战地伙食,就把埃克尔贝格憋得眼冒金星,自愿卖身投靠为海军的哈尔西去找白马那件事吧?美日两国的国力悬殊就有这么大。
  这一下几个战犯们面面相觑了。这是美军士兵伙食?还没法再差了?这美国也太财主了!原海军大臣岛田繁太郎海军大将(后来被判处终身监禁)就说了:“现在咱们真是罪犯了,你们想想,天皇陛下现在能看得见糖和肉?唉,咱们在这里吃这个。”
  所以贺屋在车上就嘀咕到了大森还有没有吃的。
  到了大森没吃的了,有美军士兵反对把自己的东西分给战犯吃,于是麦克阿瑟就让日本政府管饭,日本政府哪来的钱?就让那拨(人也太多,300多个)天天吃臭鱼。从那时开始,那拨才知道什么叫“犯人”。

  吃出了奢侈毛病的贺屋兴宣不干了,成天回忆在第八集团军坐牢时的好日子,后来正式宣判之后还给政府捎话去说得增加伙食费。但政府说现在这么穷哪有钱给你们增加伙食费啊,一句话又给踹回来了。
  贺屋兴宣是当过大藏大臣的,一句“没有钱”可糊弄不了他,立即又捎话回去,这回是直接捎给了大藏省,说是让他看看预算,找不出钱来吃饭还怪了。
  大藏省一听贺屋兴宣要看预算还真认了真,赶紧问在监狱里是不是真的能办公看预算?得到的回答是像贺屋这样的文官关着也没事,弄点政府公文看看也不要紧,结果贺屋还真的把监狱变成了大藏省的派出所,他在里面做起政府预算来了!
  因为贺屋是东京帝国大学法学部毕业,通过了俗称“高文”的高等文官考试的“帝国高等文官”,是精英官僚,而且还是被称为“官僚中的官僚”的大藏官僚,而且在大藏官僚中还一直是在大藏省最重要部门“主计局”干,从主计局长爬上大藏次官以后才当上大藏大臣的。
  大藏省管钱,也就是钱的一进一出:税收和预算。日本的财政系统和别的国家不同,别的国家是税收重于预算,但日本人是预算高于税收,到现在还是这样。日本人认为日本穷,收不上多少税,而且收税也有成本的,与其找人去收那么点税,不如在预算上做文章把钱花到刀口上去的效率高,所以日本人特别重视预算,大藏省(现在的财务省)最得力的人员全部配置在主计局。

  贺屋就是做预算的专家,战时的预算全是他做的,现在他被抓了起来大藏省正在犯愁预算怎么做,这听说他在监狱里还能看文件了可不高兴坏了。
  就这样出现了千古奇观: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甲级战犯,很认真地坐在牢里审核着桌子上堆的大藏省预算资料。
  所以后来贺屋在1958年被大赦之后,连续五次当选众议员,先后担任过池田勇人内阁的法务大臣和自民党政调会长,还是照样混的风起云生。
  日期:2012-02-08 20:55:38
  十四.他们都是东条

  巢鸭监狱是东京审判时关押战犯的监狱,所有的甲级战犯嫌疑全关在那儿,还有不少乙级和丙级战犯,到1958年为止,在那儿住过的据说有4000多人。加上前来审讯取证的检察官法官,当然也少不了来探监的人,还得算上见天守在门口的传媒们,反正那些日子巢鸭监狱门口绝对是个热闹去处。
  麦克阿瑟大帅爷不喜欢人家管他的闲事,看守巢鸭监狱的还是大帅爷御用亲兵,第八集团军的宪兵们。美八军在太平洋战争中和日本人从头干到尾,这些个宪兵们也都是战场上九死一生逃出命来的。因此看着这拨日本人就有气,刚开始时对他们没好脸色,成天就琢磨怎么折腾这些战犯。
  首先,打扫卫生是必须的,先得让这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活动活动筋骨。于是这些将军大臣们就很认真地拿着笤帚墩布到处扫。
  扫是扫,但不能乱扫。别扫错地方,不准弄错防区。可个人自扫门前,总会有些双不管或者三不管的地方留下来了怎么办?是不是要在地上划线,把巢鸭监狱里面弄得像山姆大叔喜欢的篮球场或者美式足球场似的?
  不,大大咧咧的美国人处理起来简单:双不管也罢,三不管也罢,全归一个人管——TOJO。
  “TOJO”就是“东条”的日语读法。日本人名字难读,音节又多,美国人记不住。就这个TOJO一来音节少,二来从战争开始以后几乎每天都听得到:TOJO今天又干了什么什么,TOJO今天又说了什么什么。因此看守巢鸭监狱的美八军宪兵们管日本人全叫东条:“Hi, you, Tojo, hurry up”。其实那不一定是在叫东条,就是随便喊个人的意思,但那正主儿还活着啊,而且还就在巢鸭。所以东条经常是这边正忙得一头豁子,那边又喊起来了:“Tojo, hurry up!”。

  东条一开始弄不明白怎么老有人喊他的真正原因,以为自己是甲级战犯第一号,开战时的首相,那些大兵们也都是九死一生活下来的,没法不恨这个TOJO。和自己过不去那太正常了。也就忙不颠的跑来跑去,跑着跑着就跑出了规矩:双不管三不管的全归他东条管。反正他东条精力过人,开战时他不是身兼首相陆相外相文相商工相军需相外加参谋总长,现在多扫几个地方按说也不在话下。

  可是东条就没想到人家根本就不是在叫他。
  东条也有郁闷的地方。就是他弄不明白为什么宪兵喊他的时候为什么老要带出来个“珍珠港”。袭击珍珠港是要归到他的账上,这壶酒钱东条认了,东条郁闷的是袭击珍珠港打的是美国太平洋舰队,那是海军啊。和这帮是陆军的美八军宪兵们八杆子打不着,干吗这帮家伙口口声声“珍珠港”。莫非美国和日本不一样,陆海军关系特铁?或者是这帮陆军宪兵的表哥表弟什么的全在海军,而又全在珍珠港去见了上帝?嘿,这麦克阿瑟够黑够损的啊,专门找了一拨和自己有仇的宪兵来整治自己了啊。

  东条成天就琢磨这件事,闷闷不乐的。
  大家都知道东条在被捕之前自杀过一次。但是知道这位在巢鸭监狱里面还准备过一次自杀的人可能不多。监狱里怎么自杀呢?东条把卫生纸弄湿了想搓成绳子上吊给看守的宪兵发现了,据说东条当时痛哭失声,哀求看守让他死,真受不了成天打扫卫生还要被人数落珍珠港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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