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喋血的权杖——中国历史上的权谋与政变》
第31节作者:
王者觉仁 那些小宦官和士兵们连踢带踩地骂道:“死老鬼!看你还能不能裁减我们的员额!看你还能不能削减我们的薪俸!”
一代士林领袖、堂堂清流典范的一身硬骨头,就在这些小流氓的踩踏和咒骂中一节一节地碎裂。
当他最后被他们抹了脖子的时候,实在可以说是一种解脱。
最后只剩下窦武了。
沉沉夜色笼罩着窦武和他的数千人马。
窦武看着士兵们疲倦而茫然的面孔,感觉此刻的都亭校场就像无边黑暗中的一座孤岛。
第二天黎明,曹节又假传了一道诏令,征调刚从边境返京的护匈奴中郎将张奂。
张奂不知政变实情,立刻披挂上阵,率领五营校尉府的士兵,会同王甫率领的一千多名禁军,列阵于宫墙下,与窦武正面对垒。
一场恶战迫在眉睫。
王甫站在阵前,远远看见窦武的士兵们一个个无精打采。
他忽然想,这场战兴许不用打了。他太了解北军士兵了,他们大多是京师洛阳的子弟,贪生怕死、好逸恶劳,平时在老百姓面前耀武扬威的,真的要在战场上以命相搏,他们是一百个不情愿。
窦武的运气太背了,居然把身家性命押在这帮纨绔子弟身上!
王甫笑了,他决定不战而屈人之兵。于是下令士兵们向窦军喊话:“弟兄们!窦武发动叛乱,而你们本是朝廷禁军,何苦要追随他造反呢?投降吧,先投降者一律重赏!”
一瞬间,数千张面孔顿时从疲倦和茫然中醒来。
窦武的士兵们开始骚动了。
先是一个,两个,三个,五个,十个……
后来是一撮,一群,一大片……
从清晨到中午,数千个士兵就这样在窦武的眼皮底下溜得一干二净。
大势已去的窦武和窦绍无奈地拍马而走。王甫的士兵在后面穷追不舍。窦武和窦绍左冲右突,可到处都是敌人。
最后,窦武和窦绍在悲愤与绝望中相继拔剑自刎。
他们的首级被悬在都亭示众。
是日,将窦太后迁废于南宫。窦氏的宗族、姻亲、宾客全部被杀,连同窦武在朝中的一干亲信亦被灭族。窦武的一些远亲被流放到帝国的最南端——日南郡。自公卿以外,凡是陈蕃和窦武所保荐的大臣以及他们的门生、旧属,一律革职、永不录用。
随后,曹节被封为育阳侯、升任长乐卫尉;王甫的假黄门令变成了真的;告密的朱瑀及另外的十七名宦官全都封侯。
又一个外戚集团消失。
又一个宦官集团崛起。
接下去又是皇帝立后,引入外戚;接下去又是天子早殇,幼主即位……
我们在这里看见了一个枯燥刻板的政治学公式,看见了一场似乎永不能出离的轮回:
幼主即位——母后临朝,外戚当政——皇帝夺权或宦官政变——谋杀外戚——皇帝立后,引入外戚——帝崩无嗣或太子年幼——幼主即位……
解读这样的历史真令人沮丧。
不过,政变的这一年已经是公元一六八年了。
一群即将让历史变得跌宕起伏、异彩纷呈的英雄、枭雄与奸雄们,都已经焦急地站在历史的后台,随时准备粉墨登场了。
二十二年后,东汉帝国这场无奈的政治轮回终结于军阀董卓之手。
三国的序幕就此揭开……
(未完待续)
日期:2007-5-11 21:45:57
(续前)
第五章荆棘丛中的帝座
——东汉的覆灭
一
公元一七八年,大汉帝国将近四百岁了。
自从汉灵帝刘宏登基以来,帝国又老了十岁。
不知道为什么,从去年冬天开始,帝国就接二连三地发生日食和地震。光是去年十月在京师洛阳的那场就震得不轻。不仅如此,远在帝国边陲的合浦、交趾、乌浒、九真、日南的那些野蛮人也跟着添乱,一个个相继造反,听说还占领了好多郡县。
将近四百岁的这把老骨头看上去闹腾得有点厉害。
可灵帝刘宏却并不因此而郁闷。
十年来,他宠着宦官,宦官们也宠着他。刘宏一直在阳光下自由而快乐地成长着,他单纯而幸福的心灵中没有忧患的位置。
况且,这一年刘宏刚刚二十二岁。这么好的青春年华,没有理由不开心。
有灾异是吧?有叛乱是吧?灵帝刘宏眨了眨那双清澈无邪的眼睛:那就改改年号呗,去去晦气;再释放几个囚犯,让天下和谐和谐。
于是就改元,“熹平七年”变成“光和元年”。
于是就大赦,监狱里的罪犯一时间满街溜跶。
于是天下就显得和谐。
十年前的那场流血政变早已被岁月风干。
洛阳郊外的北邙山下,窦武和陈蕃躺着的那块地方如今也已野草没膝、不复辨识。
年年清明,这块平民坟场都会有一些老百姓来祭奠他们死去的亲人。
每逢此刻,便有无数的纸钱在风中乱飞。
有没有那么一两张独自飞去,落进了荒草丛中,正好打在窦武和陈蕃的坟头?
光和元年(178)三月,年号改了,罪犯们自由了,社会也貌似和谐了。可仅仅过了一个月,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怪事就接踵而来。
四月,中央政府办公厅(侍中官府)里养的一只母鸡居然变性了。
它先是拒绝下蛋,接着长出雄壮的鸡冠,后来又学着打鸣,从此就变成了公鸡。
泰国人妖和韩国的河莉秀貌似前卫,其实他们那一套都是一千多年前中国汉朝的一只母鸡玩剩下的。
六月,在天子寝宫温德殿东边的院子里,有一条长十多丈的黑气从天而降。目击者后来声称他看见了一条龙。
七月,又有一道青色的霓虹降落在南宫玉堂后殿的院子里。
年轻皇帝纯洁的心灵终于蒙上一层不祥的阴影。
又是鸡变又是天降黑龙的,这老天爷到底想干嘛?
皇帝责成臣子们作出解释。
议郎蔡邕说,这是老天爷对天子的告诫和谴责,因为天子亲近宦官、女子和小人。
可皇帝认为他是危言耸听。
大长秋曹节和中常侍王甫又在一旁煽风点火。
皇帝一怒之下,把蔡邕关进了监狱。判决书里面说他“公报私仇,设计陷害大臣,犯大不敬罪,应在闹市中公开处斩!”
有人替蔡邕求情。皇帝才将他改判为“与家属一道流放朔方,但不得以令赦免。”
后面这句相当于说:凡是以后碰到大赦天下时,所有罪犯都可以出来满街溜跶,惟独蔡邕一家不能。
这年年底,“鸡变”、“黑龙”和蔡邕都被皇帝抛到了九霄云外。在曹节和王甫的怂恿下,灵帝刘宏开展了一项前无古人的事业——公开卖官。
皇帝在内苑西邸设置卖官署,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官秩四百石的卖价四百万,官秩二千石的卖价二千万,以此类推,一石官秩卖一万钱。
除了全自费的,还有半自费的。比如那些被朝廷征辟或是地方察举的官员,也要交纳一半或三分之一的费用。
除了固定价格,还有浮动价格。比如要当一个地方的县令,就要视此地的财政收入和经济水平而厘定价格。
除了一次性付款,还可以办理分期付款。买官者若无法全额付清,可以先交首付款就去上任,然后分期还款,当然还要加上贷款利息。总之和我们现在买商品房差不多。今天,如果有谁告诉你说“分期付款”是西方经济的产物,或者说是什么现代化的金融工具,你大可以对他冷笑一声,说:“扯淡!没读过中国历史吧?刘宏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干过了!西方人还厚着脸皮说是他们的发明创造,其实还不是我们老祖宗玩剩下的?!”
以上都是公开出售的,还有内部出售的。对于左右近侍,皇帝让他们做代理商,给了他们优惠价:欲登三公之位,一千万;登卿位,五百万。
卖官成了一项新型的经济产业,买官也就成为一种全新的投资方式。
不,是投机方式。
从此,商人、文盲、屠夫、罪犯,纷纷凑足本钱或借来本钱,买他个一官半职,然后在任上疯狂搜刮。
羊毛出在羊身上。而且变本加厉。
到头来,老百姓还是所有成本的最终承担者。
可灵帝刘宏管不了这么多。他把这个无本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财源滚滚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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